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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比較老的漫畫,不清楚loveless世界觀的請自行搜索。
不要在意戰鬥系統。需要的只是耳朵跟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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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不要舔我的耳朵。”
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二次說這句話了。本周的話,是第六次。周防有半個身體都伏在他背上,似乎是出於無聊而饒有興致地騷擾著他。下午沒有課,他想自己或許本該選擇圖書館或是學會活動室之類的場所打發時間,而不是和這個例常翹課的人一同在保健室的白簾子後頭鬼混才對。當他費勁地躲閃著對方熱辣的舌頭、試圖把最後一點注意力黏在手裡的《禁忌和童貞》*上時,周防把手探進了他褲子裡。
“別發情!野蠻的傢伙……”
當宗像惱怒地用書殼敲他的頭,周防抬起來的臉上一片無辜:
“先硬起來的是你吧。”
啊——所以說,就是這種地方很麻煩。
“放心,這種程度還不會把你耳朵弄掉的。”
——我知道,笨蛋。看著周防熟練地解開自己的皮帶和制服褲子拉鏈,宗像在心裡不開心地應道。
他們認識的時候,周防就已經沒有那些東西了。雖然現今的中學生脫落耳朵和尾巴不是什麽新鮮事,但和那些爲了躲避大人們的眼光而偷偷戴上偽造的耳尾的小鬼們不一樣的是,周防似乎從來刻意掩飾過什麽。當他就那樣大搖大擺地走在一群又一群把性愛的秘密當成世間最刺激的故事的青春期少年們中間,那些驚異、輕蔑、遐想連篇的眼光,那些胡猜亂想和造謠生事的竊竊私語,似乎刺傷不了他一分半毫。
——這樣的周防,宗像很難想像他還沒失去童貞時候的樣子。
熟悉的快感由對方的手指和唇舌的熟稔運作中迅速升起。他的意識開始隨著那些又甜又熱的觸感緩緩漂遊。隨波逐流之中,情不自禁地猜測起此刻正埋首於自己腿間的這個人那曾經存在的耳朵和尾巴會是什麽模樣,什麽毛色,什麽形狀?會是似犬型那樣毛髮豐盛的可愛,或是有著緊實柔順的滑亮色澤的似貓型?是搖晃起來會有著讓人心癢的柔軟蓬鬆的尾巴,還是細長精緻輕易不為所動的那種?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是不是像他本人一樣危險卻又迷人、冷淡卻又熱烈?那時候又有誰看過、有誰摸過、甚至有誰傾情熱愛地撫弄著然後用違反未成年人保護法案的卑劣計謀給生生奪走了?是誰?什麼時候?他的心境又是如何?…………
“——喂,要射的話先說一聲啊。”
意識被身體最熱的一部份突然暴露在微涼空氣裡的刺激感所帶回,周防提醒的聲音像被黏住了一樣慢悠悠地拉拽著他。如果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陷入對方所帶來的慾浪潮水之中,他還真的不知道自己還可以那麼地……惡劣。他回憶起被自己故意弄了一身一臉精液的周防臉上不快的表情,不由得更精神了些。
“請,再含深入一些。”
他慢慢地勾起嘴唇,一邊按著周防的後腦將自己的腰部向前推,向著口腔的更裡面進犯。
周防似乎對他的指揮有些不滿,在喉嚨深處輕輕咕噥了一聲,但並未拒絕,不如說是如其所願地用嘴將他的性器用力地向內吸吮著,靈活的舌頭熟門熟路地拂過他挺立的肉具表面突起的紋路,不時地用臉頰內部熱暖濕滑的黏膜緩緩摩擦著傘狀的前端,柔軟的舌面適時地將前面的小孔流瀉出來的黏液當做潤滑由上到下塗滿整個莖體表面。手指配合著口淫的韻律慢慢撫摩著囊袋,一邊把嘴巴接納不住而流下來的液體用手掌來回擦弄在陽具底端。
似乎被這份熱辣的情慾感染得有些迷醉而閉上眼睛的周防,讓宗像內心潛藏著的、破壞的慾望達到了頂端。
(——喂,你是從誰那裡,學到這些的?)
(不要告訴我。)
(我不想知道。)
“周防,”
“……嗯?”
“小心不要弄髒地板。”
“……?什……唔嗯!!”
仿佛事不關己地說著意味不明的臺詞的宗像,從自己坐著的床沿站了起來;而這個動作帶個周防的,是口中被突如其來地一下深入。喉嚨口被熱硬的物體牢牢抵著的滋味並不舒適,他幾乎是有些生氣地抬起眼睛,宗像卻不為所動,反而用雙手固定住他的後腦和下巴,自顧自地,仿佛將他的口腔當成愛穴似的,用力侵犯了起來。
“唔、唔嗯……哈啊、……”
因為對方的動作太過突然和激烈而幾乎沒法控制呼吸的周防,承受不住那種衝擊的力道一般跌坐在地板上,用雙手揪著宗像褲子的布料試圖推拒;而似乎已然完全沉浸於這種凌虐行為之中的宗像罔顧他的不適,一下比一下更用力地挺動著腰部、將自己完全挺立著的性具強行戳刺到對方的喉嚨深處。也不知被這樣侵犯了多久,早已被濃厚的精液氣味和猛烈的嘔吐感給填滿而不斷咳嗽著的周防,在一陣強烈而急速的抽插之中,被射滿了口腔。
“——哈啊!咳、……嗯!…”
——然而,直到被迫將精液全數咽下之前,宗像都沒有放開對他的鉗制。
搖動著、一直重複著不規律的插入動作、甚至在陰莖尚未完全軟下之前,用濕潤著的前端把順著嘴角流下來的液體細心地抹回周防口中的宗像,似乎是不但要把自己的每顆精子都全部喂進去,還要把剛剛使用過的東西讓對方徹底地舔乾淨才甘心。
“…………呼…咳、咳……宗像…你這傢伙。”
他們精疲力盡地分開。
“——可別給我得意忘形啊,我可不想被還頂著耳朵的傢伙硬來。”
“……哼。”
……是這麼說沒錯。
這樣的行為,不管重複多少次,只要沒有到達會構成質變的程度,耳朵和尾巴永遠都會跟隨著他。
對這些世俗眼中蘊含著特別意義的物件其實說不上有什麽珍惜之情的宗像,在玩火的遊戲中想起那些關於周防的傳聞,想來也是有真有假,愛信不信罷了。無論作為什麽立場,他都沒有理由去想太多。
畢竟,他能奪走的東西,早已不在了。
//.end.
你也不過是個普通男人啊,在這樣的時候——伸出手指向外撥了一下對方垂在耳畔的一縷頭髮,他看著那張一本正經的臉上凝滿慾望的神情,莫名想道。
宗像疑惑地停下動作。
“——這是何意?”
“沒什麼。只是看你經常撩那一撮。”
“……”
熟門熟路地破壞完氣氛以後,周防又對他輕輕眯起眼睛,一邊感受著屬於對方的那一部份的細微變化:
“爽完了?”
宗像於是露出了那種被打翻了喝到一半的好酒的表情。他默不作聲地扶著汗濕的膝彎把光裸著的一條腿以愈發誇張的角度折向對方胸前,一邊適時地將自己向著更深處又推進了幾公分:
“很可惜,還沒有。”
雖然是有著『給你面子而已』這樣敷衍的說辭,周防喘得其實還算得上是煽情;他用還掛著制服褲子的那條腿勾著青部接待室的豪華沙發椅背,身體的另一半因為被對方用惡意的角度和力道壓制著而不太自在,在尋找一個更為舒適的姿勢的過程中他微微扭動腰肢而後即刻被宗像視為某種挑發的信號,一邊說著『這麼飢渴的話我也會很為難的呢』一邊自顧自地加快了摩擦衝擊的頻率。
(——哼,假惺惺。)
但這次周防沒有說出來。或許純粹是覺得對方摘掉眼鏡時的表情很有趣味——他被整個翻過來、臉被緊緊按在鋪著自己那件外套的坐墊上、然後就著還有一條腿因為身高的緣故不得不挪下來踏在地板上作為支撐的費力姿勢、從後面被重新插入。
宗像體貼地將扶著他的腰的手向下滑到腿間,然後被他不領情地拍開。低低的笑聲從背後上方傳來。
“不用這麼客氣,周防。”
“…還沒不濟到要你幫忙的地步。”
周防輕笑一聲,然後似乎故意要拆掉對方臺階似的伸手握住自己、而後自行撫弄起來。他用額頭在自己手臂上找了個好位置然後輕歎著弓起了背脊,隨著手指揉弄那裡的形狀的韻律輕輕地、上和下、前和後、就那樣隨心所欲地搖著腰;閉上眼睛很容易就可以想像宗像在他看不見的方位是怎樣不如意地皺起了眉、下身卻因為他的動作而愈發緊繃、變得更熱、理智更少、失去邏輯。
他甚至應景地洩露出一兩句不成調的呻吟,咬住衣袖的布料,非常舒服的樣子。
身後是短暫的沉默。隨著輕微的衣料摩擦聲,那件與自己不同的白色制服外套被扔到了沙發旁邊的地板上。
(呵。)
開戰信號。
“這樣佔著你們的辦公場所,沒關係嗎。”
“在那之前,先掛念一下您正在部門活動中(但現在必定已經因為首領失蹤而亂成一團)的部員們如何呢。”
“哼……還真敢說得事不關己。”
“不然閣下以為【會議中 請勿打擾】的門牌是為何而存在的呢。”
//.END.
他想著差不多該叫宗像把綁著自己雙手的東西——他不太確定那是什麽,或許是那件礙眼制服裡頭的領巾,或許是自己的T恤,也有可能是剛才從架子上拽下來卻還沒來得及用上的浴巾,無論是什麽,他已經開始感覺到血流不暢和手腕發麻,即便這小伎倆的初衷只是讓這場臨時起意般的交媾變得更加刺激有趣,它也已經超過了可以稱之為舒適和愉快的限度。對方不為所動地將他的膝彎折向一個更匪夷所思的角度,一邊持續挺進到讓他有些呼吸不順的深度一邊變本加厲地俯下身來咬著他的咽喉說了些什麽,他一個字也沒有聽清。運作不太順利的冷氣、浴室裡斷續的滴水聲、霧濛濛的窗戶和厚如城牆的窗簾,天花板上像花一樣盛開的暗青色水漬,潮熱的夏天最後的紀念。原來宗像禮司這個古板的男人也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他不無有趣地想。或許應該牽起嘴角做個表示,但對方一個猛衝頂得他向後仰起脖子狠狠弓起腰,自喉嚨深處發出獸性的嘶鳴同時腳趾不甘地緊緊蜷起、毫無預兆的高潮把悶聲進犯了他很久的人也逼得一陣緊顫。
裡面再次變得又濕又黏了——就和進浴室前一樣。真是多此一舉,他想。
“解開。”
雙手恢復自由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那副自以為是的眼鏡摘下來扔出去。
“真粗魯,周防。”
“比不上你……哼。”
但對方絲毫沒有要拔出去的意思,反倒在言語來去之中又熱上了幾分。他看著對方拉起自己的手腕,一個一個拔掉所有裝飾品而後細細舔舐那些淡紅色的縛痕,莫名的想法突然湧入腦海:宗像這個人,如果不是青之王的話,又會是什麼樣子。
他實在沒法想像。這是比殘留在血液裡的隔夜酒精還要麻煩的事情,他不喜歡。被那塊——隨便其他人叫它什麽也好,那該死的、以命運自居的石板選中從來都不是他的意願,而站在同等立場的宗像則是個奇怪的、超出他理解範圍的男人,逆來順受的同時卻又最主動地抗爭,在他所厭惡的微笑下面隱藏著的——那些暗湧,竟是與外表背道而馳的熾熱,噴薄而出之時令他感到驚異的愉快。
而他不願去想更多。不願去想像假如自己和宗像都不是什麽王權者,他們會在哪一條人潮攢動的街道上錯身而過、亦或是從生到死都沒有哪怕是得緣一見的機會,假如有了百萬分之一的機遇而恰巧踏上了同一列通勤的電車,在叫人窒息的擁擠之中不小心撞到了彼此的肩膀,又會怎樣敷衍地道歉而不會真的抬起頭來看清楚對方的面目……這樣的故事,未免太過戲劇化而叫人牙酸,要是最後還得從誰的眼睛裡擠出來一兩滴苦澀的眼淚,那才真是叫他吃不消——所以說,這樣就可以了。
像現在這樣,就完完全全地足夠了。
有時很沉默有時話又出奇地多、就好像在他生活的地方沒有其他人再願意聽他說話一樣,有點煩人的宗像禮司,在一個吻之後,也變得十分坦率而可愛了。不再需要更多了。
如果非要有什麽教彼此都腸穿肚爛的愛恨糾葛、和拿起來便放不下的哀傷情懷,
“——那我寧願在遇見你之前就死個乾乾淨淨。”
宗像停下動作,有些莫名地看著他。
“我不明白閣下在說些什麽。”
沒關係。沒關係。如果你明白,那才是最麻煩的事。活過了這一次,便再也不要從頭來過了罷。
“還來嗎……你還有力氣嗎,我說。”
“對您的話,隨時都有。”
很好。當他終究還是被那不合時宜的甜美情熱逼得無路可逃,一腳踏入沉沉的黑暗,任由在這世上被稱之為眷戀不捨的東西給緊緊包環,再也沒有了掙扎,沒有了逃避。若是一定要找個法子對過去那些針鋒相對的自尊有所交代,便遞上一個熱吻,無隙纏綿之中一口咬上對方沒防備的舌頭,讓他再說不出什麽裝模作樣、得意洋洋的廢話吧。
//.END.
來自ASK的點單:“他对室长到底是怎样的想法呢?”
所以你只要——留在這裡就行了。
就讓我做你忠誠的小馬駒。不管有多少啰嗦的臣子、殷勤的侍從、多嘴的女僕來喊門,我都不會讓你的腳跟沾到地面的。
“是……是這樣做?”
由對方扶著手臂、猶疑地張開腿慢慢坐下的八田,感受到了異樣的灼熱侵入。他有些驚懼地喘息起來。
“沒錯,”伏見於是滿足地躺下,把每根手指按序放進對方各個指縫之間,形成一個緊緊契合、牢不可破的模樣:“就是這樣……舒服嗎?美咲。”
情人旅館貼心地在四周甚至天花板上都裝飾著巨大的鏡子。連櫃員都沒有的隱晦場所,房間裡頭的燈光卻明亮到讓人想無視自己的癡狂都不行。還有屏幕上沒完沒了地播映著的、那些粗製濫造的色情影片。當伏見故意用那種虔敬又甜膩、柔情裡摻著誘騙的語調在八田耳邊低聲呢喃著,感覺到對方的身體因為簡單而別有意蘊的言語所產生的變化,下身腫脹挺立的部份被更加深入地含入和絞緊,好像真的在吞噬著他一般;於是他心甘情願地低聲歎息,一邊扶著那細韌的腰肢孜孜不倦地挺起和落下,向騎跨在自己身上的小國王賣力地奉獻著。
沒錯。沒錯。我來給你講個故事。你的床褥上就再也不需要別的伴侶。你不需要新娘、不需要將軍、不需要巫婆也不需要占星師、甚至連荊棘寶座都不需要,你需要的就只有我。我才不管金色窗棱外面是不是戰火連天,夜空色的窗幔邊上鑲著的金色鈴鐺隨著情慾的舞步叮噹作響,一伸手把裝著忘憂油的神燈打落到地上,現在就擦亮它、然後、實現我的願望吧——就用你純潔的烈焰,盡情地佔據我,剝削我、然後、把我的一切都奪走吧。
彼此交合的地方像是被雷電點燃的森林那樣熾熱。他低頭看到隨著八田身體的起伏而不斷地互相撞擊著的、給他們帶來甜美歡愉的部份,黏稠的、淫靡的幻想如同熟透的果實衝破表皮崩裂而出的汁水那樣流滿了他的心。他低聲輕笑起來,不時因為對方狹窄的身體把他咬得太緊而發出一兩句戲謔的討饒聲。
“哈……可別把我弄死了,寶貝。”
因為羞恥,因為歡愉,因為難以抵抗的濃烈愛慾,他意亂情迷的小主人憤恨地、無措地、顫抖著呼喚他的名字、一邊無可自抑地抽泣起來。
吶、現在就繳械還太早了哦,我的陛下。
眼前可還有1001個叫人面紅的故事那麼長的夜晚呢。
//.END.
——但是,不要再哭了。
淚眼迷蒙之中,這樣的聲音從陣陣海浪的另一邊傳來。冥冥中有甚麼東西牢牢地攫著他、從迷霧邊緣一路又拖又拽、硬是帶回了這個熱氣蒸騰、無理取鬧的世界。還不能死。還不能死。一切都會沒事的。那兩個人在那邊一定過得很好。草薙哥回來了一切都沒問題。雖然安娜還那麼小但是有大家在的話一定沒問題。不管前面有甚麼,總會有辦法的。在可見和不可見的未來說不定還會被誰問是不是在過七五三而十束哥抹在他臉上的血好像還沒乾但是,一定,一定沒問題。要保護好新的王。要保護好HOMRA。要保護好不能再失去一點點的世界。
“笨蛋身邊還有很多笨蛋。你並不是無家可歸。”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不行了?真遜。”
已經高潮到裡面都發麻了,而伏見那個塊頭很大的小傢伙還在裡頭不知疲倦地搗來搗去。乳頭被吸得嘖嘖響,好像真有那麼好吃似的。
“我射不出來了。”
他老實地陳述道。伏見嘲笑他沒耐力、做多少次反應都像個處男,他想起對方進門後說的第一個字:脫。
(口頭道謝太不實惠了是嗎。那就來吧。)
(是你想被這樣抱才對吧。)
膝蓋幾乎被折到胸口、緊緊壓在砰砰跳動著的心臟的位置,呼吸如同雲雨交融糾纏不清,腿根濕滑一片的區域仍被不斷拍擊著的聲音、肉體激烈碰撞的聲音、液體黏稠的觸感和伏見有點發病一樣的表情,不時對他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一邊低喘著用勁動腰的樣子,壞透了。
他難受地、忽然地、用最後一點力氣夾緊了對方,伸出手臂勾著那潔白汗濕的脖子把自己上半身帶引起來、狠狠啃了口那驕傲的下巴。於是伏見痛喘一聲,中彈似的全身發抖,沒剎住一下全泄在他裡面了。
“……美咲還挺會玩兒啊。”
他閉著眼向後躺,感覺到自己的脖子被熱熱的嘴唇來回舔了一圈,癢癢的。
“呸。”
“還來嗎。”
“滾回去!”
“我就住這兒了。”
“啊?誰同意了——”
“分期付款啊。”
(自說自話的傢伙真是一點沒變——)
這樣想著,似乎一切都變得合情合理了。
(謝謝你。)
(為甚麼?)
(就為了……你也是笨蛋之一啊。)
(嘖。)
//.END.
“みこと。”
“……”
“……みこと。”
“……”
“………………周防。”
“嗯?什麽事。”
“……好歹,對自己的名字應該還是具備應有的反應度吧。”
“啊……你剛才在叫我嗎。”
“…………算了。”
“喔。你睡不著嗎。”
“與其說是睡不著,不如說只是對在新婚夫婦的房間裡準備兩套分開的床鋪這種事感到匪夷所思罷了。”
“哈……”
“看來是真的對我抱有不小的敵意呢……你們家的人。”
“怎麼會。”
“說實在的,我很慶倖能活過結婚典禮。”
“……你還在介意啊,那件事。都說了,黑道上刀不離身是常識……偶爾也有槍……和圖釘。……唔,大概。”
“……這不肯定的語氣讓我著實憂心呢。”
“抱歉。”
“但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絕對。”
“唔。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呵,我看起來,像是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退縮的男人嗎。”
“倒是不像。”
“不過,下次我出差或是加班晚了的時候,請不要這樣直接跑回娘家——我會很困擾的,作為丈夫。”
“……因為我很無聊啊。”
“當然我也不是要阻礙你和家人見面什麽的……至少不要穿成那樣躺在草薙君腿上。”
“啊?有什麽關係……是草薙而已。”
“…………”
“怎麼了。”
“……唔……沒什麼,內心忽然湧起一陣複雜的同情。”
“哈?”
“別在意,只是男人之間的問題。”
“喔。那你想睡過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剛才之所以提出那樣的疑問,只是因為……”
“宗像。”
“是?”
“我沒穿睡衣。”
“……請讓我過去。”
“呵……”
“這個月的請假次數有點多啊,伏見君。”
“……抱歉,我得回去看著美咲,她最近情緒有點不穩定。”
“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什麼,只是因為心智太幼稚了所以還不能接受懷孕的事實而已。”
“……………………………………”
“……這長到完全沒必要的沉默是怎麼回事。”
“伏見君。”
“……是?”
“你們,已經…………了嗎。”
“……哈?您在說什麼呢,我和美咲從初中開始就住在一起了啊,很自然的吧。”
“…………但你們還都——”
“那又怎麼樣?我可不是室長你這種no-sex-before-marriage派……到手的就要馬上吃才是我的信條。”
“……微妙地受到了些許文化衝擊呢,說實在的。”
“啊是嗎。怎樣都好,請准假吧。”
“伏見君。”
“嗯?”
“祝你好運。”
“哈?什麽啊?”
“假如你也能以女婿的身份從吠舞羅家的婚禮上活下來的話,我會給你多批一個月傷假的……”
“喂不要這麼快就咒我啊室長!”
“——總之,就是這樣。”
“就是哪樣啊喂,你說這些……”
“就是說,現在開始努力的話,或許還趕得上和伏見君一起送孩子上學的意思。”
“…………努力你個頭啊。”
//.新婚快樂(?
發音柔美俏麗的"みこと",漢字卻是充滿男人味的【尊】。
抽菸喝酒樣樣精通、能單手掄飛2米高的壯漢、喜歡騎著近800磅的重機車迎風飛馳、不懂得敬語和內衣為何物的女人。
雖然,在若干時日後,當他心滿意足地享受著對方勻稱柔軟的身體半躺著安然棲在自己懷裡、全身只裹著一條浴巾、每寸皮膚都像抹了迷魂藥一樣芬芳可人、半乾的頭髮把他剛換的襯衫蹭得水漬斑斑、一邊抓過他的手背一隻接一隻地試唇膏的時候,偶爾也不免會有些恍恍然地回憶起相遇時的第一句對白:
『你蹭花我的車了,小子。』
當他看著對方摘掉頭盔、甩動一頭豔紅似火的長捲髮、一手支著從緊身短皮衣的下擺與低腰皮褲之間露出來一小截的、看起來不會超過24吋的腰,從車頭前方向著他揚起下巴,宗像冷靜地熄掉火才打開車門走出來,低頭瞥了一眼自己座駕的傷勢,禮貌地回應道:
『——這話得恐怕得還給您,光天化日之下逆向超速行車的小姐。』
L o v e L i f e
愛 情 生 活
『周防,請和我結婚。』
『不要。』
『周防,請在這張紙上簽字吧。』
『這什麽?』
『沒什麼,只是一張普通的結婚申請表。』
『不要。』
『周防,今天這家餐廳如何?』
『牛肉還不錯。』
『那麼請和我結……』
『不要。』
『周防,去過熱海嗎。』
『沒。』
『想去嗎?有評價很高的溫泉,還可以一邊喝酒,非常愜意。』
『好啊。』
『那麼請先和我結……』
『不去了。』
不知是新近的劇目收視不景氣,還是電視臺決定打起懷舊牌,晚餐後的黃金檔,忽然播起了《xxx次求婚》。幾十年前的劇本,放到今天仍有其感人之處,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戀愛中人的酸甜苦辣……
——哼,是真的才好。歷經周折,他總算也到了被自己忽然變得敏感又多慮的神經給折磨得胃疼不已的時候。因為對方是這樣地不加修飾毫無防備(並且極端美麗),時間久了,僅僅看著她都變成一種迷人的煎熬。
“啊呀……不過就是在被別的組問起‘你們家的新姑爺是哪裡的老大’的時候,回答的是‘戶籍課的條子’而已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您的語氣聽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呢。”
“草薙,菸——”
“都結婚了就讓你自己男人拿去。”
“宗像,你身上有沒有菸——”
“我說,差不多也該用あなた稱呼我了吧,再這樣習慣不了下去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八田——”
“來了尊さん這就給您點上!”
“嘖,美咲你怎麼跟小狗似的……喂,你哪裡變出來的菸灰缸。”
“說起來,伏見君爲什麽會在這裡。”
“哈啊…………還不是因為副長委託了‘看好室長務必讓他活著走出黑幫本家的大門(好回來上班)’這種無聊的事情……”
“啊?你小子不是爲了求草薙把八田嫁給你才屁顛屁顛地硬是跟過來的嗎。”
“嘖。”
“呀啊啊尊さん您在說什麼呢我和猴子才沒有——”
“尊……不要躺著抽菸,菸灰都彈我衣服上了。”
“草薙哥!都準備好了!什麼時候砍……不是,吃晚餐。”
“你準備晚餐爲什麽背後還掛著把太刀。”
“當然是拿來幹掉那個拐走咱們尊さん的混……唔唔”
“啊哈哈,別介意,咱家的小子們說話不過大腦……”
“室長,如果你殉職的話我們可以放喪假嗎。”
“在新婚妻子娘家的餐桌上被謀殺可不能劃入殉職的範圍哦,伏見君。”
“宗像。”
“是?”
“你不會死的。”
“哦呀?”
“我會保護你。”
“…………我非常感動哦,真的。”
“那回去以後讓我把那兩瓶洋酒開了吧。”
“……我再考慮一下。”
“……呿。”
“…………”
“…………”
“…………”
“不愧是尊さん好帥嗚嗚嗚嗚嗚嗚嗚”
“只聽了前半段嗎美咲。……草薙さん,太刀什麼時候到您手上的。”
“……誒呀,對呢,是什麼時候呢,完全沒發現啊,哈哈哈。”
『你自以为是个麻木不仁的异类分子?恰恰相反,支持你活下去的东西,正是所谓负罪感。』
这是被伏见在通讯录里备注为「庸医」的家伙对他说过的话,他一度不以为然。在以法务局户籍课为掩体光明正大行法外管理之职的部门上班的时候别人觉得他是社交障碍患者,在J打头的非法网络组织里,绝大部分乌合之众则对他既好奇又畏惧,他被看作是离群索居的法外狂徒。
他从来没有告诉八田自己送给他的手表里安装了加密的定位芯片。
没等八田靠近天国号五公里之内,他已经临时遣散了驻守在飞艇上的所有『Jungle』人员,只留下自己一个。
他没法告诉八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用另一种方式。只是接起一个电话的距离,但也足够遥远到能要了人的命。
就在依照上司的密令潜入『Jungle』卧底的一个月之后,从青之王那里传来了已经把八田美咲收编入第四王权者氏族“加以保护”的消息。他深知这一举动的个中含义,没有做出很大反应,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问。
仿佛早有预料。
难得的机会,却没法让美咲好好看看这里的风景啊……明明那时候那么渴望登上这艘船,迫切想知道距离现实生活很远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或许,这是他们两个人的诺亚方舟呢?
“我梦到你了……”
他几乎是呢喃着把这句话说出来,好像依然身处梦中,身处那沉沉的、醒不过来的黑夜里,而怀里紧抱的正是唯一的光源,一松手就是永远的深渊。八田沉浸在他久久的、密不透风的拥抱之中,既喜悦又迷惑,如此毫不保留地展露出富有感情那一面的伏见还是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伏见在这种事情上总是很拘谨,即便有的时候一切都已经那么地水到渠成,却仍然宁愿收回自己的手,躲进属于自己的那片阴影里去。
“真是疯了,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已经尽量靠近建筑物顶层了,再偏离航道的话自动驾驶系统就没法把船带回天空了。再先进的运算也是有极限的啊,就满足吧。”
“所以现在那艘船没有人在开?”
“那种事就留给S4去操心吧。”
“猿比古,是我的错觉吗?你好像知道我要去找你似的。怎么会?用直升机突击队打掩护来潜入飞艇这事只有我和室长知道呢。”
“……那个人说的话你最好……算了。没什么。”
“怎么啦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听到你嘴里说出‘室长’两个字,感觉怪魔幻的……”
“有吗?我倒是已经习惯了。”
“嗯……你长高了啊。”
“嘿嘿!”
“没有以前可爱了。”
“要可爱干嘛!帅才重要!”
“啧。你高兴就行。”
“你刚才说你做了什么梦啊?告诉我。”
“我忘记了。”
“什么嘛”地咕哝了一声,八田不再深究。他和伏见又静静地拥抱了彼此一会儿,接着他就感觉到了一个吻,出乎意料地,比起害羞,更多地是一种对温暖的渴求。另一个吻落在鼻尖,然后又扫过额头,眼角……
在他遇到伏见的时候,对方已经是一个聪明寡言的大人,有些遗世独立,令他向往。
伏见猿比古是如此地与众不同,令人费解,而当他们走得越近,谜团只增未减。多年过去他发现自己心中对长大的渴望未变,与此同时很奇怪地,想要变成像伏见一样的想法渐渐淡去色彩,取而代之的是想要真正了解他的渴望。
或许,只是万一,是不是有可能,伏见也在等待着他呢?
谁知道。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他再逃走了。这是一定的。不会让他再一个人往前走了。不是从无聊的现实世界中,也不是从荒谬的权力之争里,而是从那个孤独的深渊,从那个保护着他的同时也从内部长出刺来让他轻轻一动就遍体鳞伤的茧里面……
“我们回去吧。”
八田认真地说。
其实他是被隔音不良的墙板另一边的嘈杂给吵醒的。他也说不清那种喧吵是什么,或许是他想象的那种声音,也可能不是——那种理所当然会出现在这种无证经营的小旅店里的动静,但很奇怪地,他并没有感觉到很多的好奇或是难为情,可能是伏见正在他身边,令他下意识觉得其他的一切都没有那么值得关注了的缘故。
“我们回家吧?”
八田又重复了一遍,但换了个在自己听来更有吸引力的说法;伏见没有回答,他轻轻挪动了一下身体,八田以为他会把自己再抱紧一些但实际上并没有。两个人沉默着挤在一张床上而没有对话也没有行动,一直到八田快要受不了这种对峙而马上要跳起来的时候,伏见开口了:
“我回不去了。”
“没事的!告诉室长你的任务失败了,需要马上撤离,不就……”
“是我让它失败的。”
“但是没有人说一定会成功……”
“我是故意让它失败的,美咲。”
“什么?”
“从去年开始我传回Scepter 4的情报里有50%都是假的,是比水流设下的陷阱,不然你以为原先占据优势、牢牢压制着绿之王的宗像礼司怎么会节节败退?”
八田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我不仅是间谍,我是真正的叛徒。这样说——你懂了吗?他不是让你来营救我,他是逼不得已。就在我和你说话的这个时候,保守估计,就在这个建筑周围至少有30名以上曾经的同僚正全副武装地等候着,只要一声令下——”
“为什么?”
看着那双眼睛从依赖和信任逐渐陷入巨大的震惊和困惑,伏见内心有阵阵钝痛灼烧。原来,到头来,他对温暖和幸福的唯一追寻,却只能用一种略带自嘲、几乎不再怀抱希望的语气,这样冷冰冰地说出来: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中学三年级,一个平淡无奇的日子,在空旷无垠的病房里,聆听着呼吸机里若隐若现的杂音。那是一个无益于他人无益于自身,更无益于世界的生命最后的独奏。
比起那些被当做活着的玩物反复地摆弄、抛弃、回收然后周而复始的记忆,讽刺的是,坐在观众席里看着被掩盖在白布下面的伏见仁希,反倒是他脑海中关于生父最鲜明的画面。
他预感自己有一天会忘记一切。
唯独这一刻。
『构成你的东西本质上和是我一模一样。这是改变不了的。』
『你最后只能成为另一个我。』
『知道了吗?小猴子。』
//.tbc.
部下形容宗像礼司对新入职的部下念誓词的时候就像在搞诗朗诵,过度庄严反而显得浮夸,更何况十个新人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其实根本对那一大段话里的真实意味半懂不懂。
宗像本人声称的教育方针是“慢慢来”,“顺其自然”。话虽如此,别人有时也会认为,其实他根本无所谓也说不定。这一点尤其可以从他对伏见猿比古和八田美咲的态度中推测出来。
退一万步讲,伏见被选中大致是因为个人能力超群,但八田怎么看都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倒不是说他有什么能力不足或是性格怪异和别人处不来,只是他更像是一朵长错了地方的植物,一开始就不该扎根于此——理所当然地,部门里传言四起。
本已成为某种微妙顾忌的伏见的名字再度被翻了出来。或许钻进了宗像的耳朵,但上司没澄清也没喝止,也就被当成一种默认。
部下们说他纵容八田鲁莽行事,一如他放任伏见叛离Scepter 4。
原任青服第三把手的伏见猿比古失踪第三年,被确认在以绿之王为中心的非法异能组织「Jungle」中进行活动且身居高位,利用网络策划和执行多项意图扰乱王权平衡的破坏活动。因为其在异能管理组织Scepter 4原有的职务背景,他还掌握了大量执法部门的关键情报,因此尤为危险且破坏性极大,造成的直接和间接损失以及将来可能构成的威胁,已不可估量,已被列入一级通缉对象名单。
这是官方文件上的说法。换到了宗像那里,被总结成了轻描淡写的一句:“哦,伏见君啊,没什么,就是跳槽了而已。”
原本怒气冲冲闯进上司办公室拍桌子质问的八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乖乖坐到了按宗像的喜好设置的茶室里。端起上司推过来的茶杯时内心狂烈的愤怒忽然被过滤掉得只余下了惊惶。
装满茶水的杯子哗啦一声碎在榻榻米上,宗像淡淡地望过去没有说什么,一阵淡青色的光芒闪耀过后茶杯恢复如初,没有留下半道裂痕。
“室长,猿比古他……是真的吗?加入我们一直在调查的「Jungle」什么的……”
“啊,或许是真的吧,也或许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啊!不要这样似是而非地说话,我听不懂!你知道真相的吧?!”
“看来八田君还是不怎么了解伏见君。”
“什么?”
“他应该跟你说过他是为什么加入Scepter 4的吧?”
“他……他好像稍微说过一点,但是……”
“就是这样。即便在政府部门身居要职,他也从来都不在白名单上,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救过我……”
“是的,他不但救过你,他还救过很多其他人,这一点不可否认——但你知道曾经有多少人因为他而失去一切甚至丧命吗?或许远远比他帮助过的人多。本质上来说,他替我办事,作为Scepter 4的一员行动,只不过是一种赎罪。但是归根结底,像他那样才能超群的人厌倦这一切只不过是时间问题,从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很清楚这一点。”
“………………”
“或许八田君是被他迷惑了吧?也或许是因为,你对他来说是特别的,所以他对待你的态度尤其不同?在别人眼中的伏见猿比古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究竟有没有了解过呢?”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过。”
“这世上有些人天生离经叛道,本性难移,这是事实,八田君。作为一个大人,直面这一点才能生存于世,你也差不多该明白这一点了吧?尤其是在伏见君的事情上。”
“…………”
“他有没有跟你说在被逮捕以后做精神鉴定的时候,他的诊断结果是完全正常,而且在得知自己行为造成的后果之后没有表现出任何负罪感或是悔过之意,吓坏了当时的办案人员?才十五岁的孩子啊。你能想象吗?”
“…………我要去找他。”
“假如能找到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我要自己问清楚。”
“看来你不相信我呢,我可是有点受伤了哦。
“室长,你知道他在哪里的,对吧?”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
“你不是说你耳目遍地的嘛,难道你是吹牛的?”
“唉呀呀,我竟然会被质疑能力,真是有失颜面,那我就只好告诉你了。”
“真的?!这…这么简单?”
“让你了解真相也是很重要的,从有效执行公务的角度考虑。”
『我写了个病毒投放到了公共网络里,然后就没管了。就这样。』
『我已经无药可救了,美咲。你懂吗?我天生就是一个犯罪者,和我爸爸一样。』
『你不是说想知道我的事吗。现在感觉如何?』
“八田君,你知道"Himmelreich号吗?”
“什么?”
“盘旋在东京上空的飞艇。也有人称之为某种都市传说——曾经是白银之王的空中帝国。”
“啊!就是那个啊!我、我和猿比古一起去看过!在很久以前……我还是个小鬼的时候。”
“白银之王失踪,那艘飞艇现在已经被绿之氏族所占据,利用其法外之地的优势,被用来继续破坏石板所建立的秩序。”
“难道……”
“去那里见见他吧,然后你就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那条——游曳在被城市灯光映照得如同白昼般的夜空之中的银色鲸鱼啊。
还有那个带着烟草香气的拥抱。他们是第一次靠得那么近……
(——那上面看到的世界会和我们现在站着的地面完全不一样吧。)
(——你难道不想上去看看吗?)
//.tbc.
在同僚的婚宴上,八田遇见了不能算认识的人。对方从后面忽然叫住他:
“你是伏见猿比古的小朋友吧?”
他惊讶地回过头去。已经好久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果然是。”
“你认识猿比古?”
“你忘了啊,他还差你来过我这拿药。”
八田转了转眼珠,终于想起来一点点关于这张脸的讯息。在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被伏见拜托过一次这样的小事情,此刻记起,好像刚刚发生在昨天。他立刻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
“您…您好!承蒙关照……”
“关照吗,他还活着我就该烧香拜佛了,我谢谢他才对。”
可能是因为伏见实在不是个听话的病患,这位先生说起话来有些不留情面,八田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一时间杵在原地。
“他好久都没来了,是病好了还是上吊啦?”
八田脸色有点黑,虽然感觉得出对方应该是没有恶意,但也不禁揣测起伏见到底是怎么把一位久经沙场的精神科医师给惹毛至此的。
“那个,请问……猿比古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嗯?他没跟你说吗?真可惜,我还以为他终于有了个能聊聊天的人。”
“……他不跟我说这些。”
“那我就更不能和你说啦。”
“呃……”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转告他一句吧,虽然我也跟他本人说过很多次了,过去无法改变,接受当下的自己才能好好活下去啊。”
想起伏见隐隐约约和他提起过的那些过往,八田的内心一阵钝痛。对于伏见来说,到底有没有「好好活着」这样的想法呢?可怕的是,他从记忆中搜刮不出一点对方流露出来的关于追寻幸福的印象,好像那样随波逐流的态度,就已经是生活的全部。
“我会转告他的。”
“提醒他少抽点烟吧。”
“好……”
“想解脱的话醺酒比较有效。”
“…………”
“我其实不了解猿比古。”
“对他的事情,我只知道一点点而已。”
“等到他不在身边了我才发现这一点……”
“我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
“现在也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我太差劲了,是不是?”
装饰华美的空间里充斥着名为牛头不对马嘴的气氛。
“我很感动哦,八田君出席了一年一度的忘年会。”
“是因为其他人都找到借口开溜了,只剩下我了啊,室长。”
“——并且愿意把我当成倾诉的对象。”
八田扭过头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到底没有把「因为两个人都没话讲也太尴尬了我不忍心」这句实话给说出来,给上司留了一点尊严;逐渐习惯了这个有些稀奇古怪的职场,对很多事情的接受度都上升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甚至有了些许终于成为一个成熟大人的幻觉,让八田自身很是受用。
“伏见君的情况,我倒是略有耳闻哦。想听吗?”
“猿比古说‘不管室长说任何关于我的事都不要信,最好听也不要听’,所以还是免了。”
宗像露出了戏剧性的受伤表情。毕竟还年轻的八田有些于心不忍:
“您……实在想说的话就说吧,我会当做没听到的。”
“真体贴。”
“但是,在那之前,有件事其实我一直想问。”
“嗯?乐意解答。是什么事呢?”
“就是……室长,为什么会找上我呢?”
“你是说?”
“就是……不管怎么样,我那时候还是个小鬼啊,我自己也知道,我根本不是当公务员的料嘛,更别说是这种敏感的异能部门……所以,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吧?”
“这个嘛……”
“说什么‘我很看中你的潜能’,其实是室长你随口瞎诌的对吧?”
“哈哈哈,好直接呢八田君,但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啊?不能说吗?”
“八田君的确很有才能哦,这一点不用怀疑,但如果要说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的话……肯定是假的。”
“果然是吧?!我就知道!所以,所以说,就不能告诉我吗?是和猿比古有关吗?是不是和他失踪这么久有关系?你其实能联络到他的对吧?他到底去了哪里啊?”
“哎呀呀,这么多问题我可没法一口气回答你啊……”
——人要是孤单太久的话就会失去自我。
——谁说的?
——以前给我看病那个庸医。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尼古丁不如酒精。
——为什么?
——死得太慢。
——这样啊。那你现在好点了没?
——肯定没好啊。
——你怎么知道?
——要是没病了怎么会跟自己脑袋里的声音聊这么久。
——说得也是!
“室长。这是『Jungle』的后台运营情况分析,包括B级以上干部的背景情报。”
“不愧是伏见君,效率一流呢。”
“在那种情况下打入内部,这几年能对这个几乎无形的异能组织进行监控和压制,真的是多亏了他呢。”
“伏见君的工作能力确实毋庸置疑。”
“不过……真的要让他继续潜伏下去吗?”
“哦?你有什么见解吗?”
“不,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不,没什么……”
“你是担心他真的背叛我,反过来为『Jungle』卖命?”
“室、室长!这种话再怎么说也太……伏见先生他可是拼了命……”
“是啊,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一两样豁出命也想保护的东西吧,就算是伏见君那样对自己的人生那么冷漠的孩子也一样。”
“…………室长……”
“他说了什么吗?”
“诶?”
“伏见君传了什么话过来吧,搞得你们这么紧张兮兮的,还真是少见啊。”
“…………什么都瞒不过您。”
“呵,只是比你们更清楚他的小把戏。”
“这次除了情报之外,伏见先生还用暗码传来了别的其他的东西,已经解码出来了。只有一句话……”
“哦?”
“…………『我会干掉王 放了美咲』。”
//.tbc.
二期后日谈。关于猿美两个人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不一样的人生,还有伏见承诺过会给一个解释的事情……
几乎全程在漂流欲室里摄制(?
“你很冷吗?”
伏见忽然问。美咲愣了一下。他比以往穿得都多,但没想到伏见会注意。
“你不冷吗?”
美咲用问反问。伏见有些莫名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把捉起对方的手裹在手心里:
——怎么这么冰?
他没办法问,因为答案早已了然于胸。
美咲抽回手匆匆与他道别,没有和他约下一次见面的日子。
这年的冬天漫长到仿佛异象,早安新闻连篇累牍地抱怨着成日的阴冷苦寒。伏见下班以后路过上周两个人一起小酌过的酒吧,坐进去点了一杯。深思熟虑之后,他拨通了美咲的电话。这还是几年来头一回。
“我正在找房子,找到以后就申请外宿。你也差不多该搬家了吧?”
电波的另一头被他那种超然自信的理所当然给逗笑了: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想再和你一起住啊。」
“只是问问而已。”
「我才不要呢。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住了。」
隐藏起被小刀轻轻滑过胸口的刺痛,伏见追问道:
“今天还有空吗?”
「什么?」
“有吗?”
尽管彼此都心照不宣地认为总有一天两个人之间有可能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美咲并不很情愿,仿佛心里还有许多无法逾越的顾忌,但最终还是顺遂了伏见。伏见一边像是要数清他的每一根骨骼那样仔仔细细地抚摸亲吻着他,一边却又充满了凶暴的渴求和不安的戾气,完全说不上是一个温柔的人。热潮渐退之时,透过皮肤,美咲感觉到对方身上那阵熟悉却又遥远的微热,忽然难过不已地把脸埋进被褥里。
“很冷吗?”
伏见用拇指一节一节刮过他光裸的背脊,使得他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还是说,在害怕?”
伏见回想起两个人还是中学生的时候,在街头偶遇那红色的野兽时,身为普通人,在面对强大的超自然力量时所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那种恐惧——明明连牙根都紧张得在发颤了,却像是虚张声势的小狗一样。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指的是性。
“是因为想欺负我吗?”
“美咲。”
伏见的声音冷静又真挚,一下一下,击打着他:
“我的力量也会消失的,只是时间问题。氏族之间,个体之间,有着很多差异,但最终的结局都是一样,我们会变成普通人。”
他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要不要补上这一句:
“……我们会变得和以前一样。”
美咲把脸从被子里拔出来,转过头来盯了他很久:
“你在说什么傻话。”
在他诧异的注视中,美咲生气地推了他的肩膀一把。
“怎么可能还跟以前一样?你都和我做过这种事了,我们再也当不成朋友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为什么要这么做……”
恼怒不已的美咲的目光落在他的锁骨边上。那个属于【HOMRA】的标记,原本就不是靠外力描绘上去的刺青,而是作为氏族力量的一种具现化,在力量消失的如今,他自身一模一样位置的标记已经消失无踪。忽然感觉到了巨大的失落和疲惫,美咲有些万念俱灰地沉默下来,双眼死死瞪着伏见那个被灼伤的印记。伏见被盯得全身沸热,一把抱住他;不管怎么挣扎都没法挣脱的美咲再次被他们不再是势均力敌的事实给刺痛,终于不再反抗了,只在疼到无法忍受的时候轻微地示弱,然后马上得到了抚慰。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
美咲伸出手撩了撩窗帘。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两个人从见面起就只重复着一件事情,就好像在这个狭小封闭的房间里,一切都不再流动,时间、光线和世界的喧闹全都被隔绝在外,一切都一如往昔。
“想过。”
察觉到美咲的犹豫,伏见干脆替他把话说完:
“我想过了一千次一万次,如果没有遇到他们的话,我们会变成怎样……”
美咲再度哽咽了。他有些心痛,却又没法用语言传达给对方,只好从被窝里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对方的脸颊。
“但是那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你懂吗?美咲。无论是一直像普通人那样平庸无趣地活下去,还是顺应石板把这个没劲透了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他停顿一下,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扭过头,眼神游移着看向别处:
“……我其实都无所谓的,只要还是和美咲一起的话。”
美咲没有说话。伏见有些不敢直面他的表情,虽然他知道自己说的是真心话;正因为是发自内心的想法,比起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的心境,更令他焦灼不安。就在他无所适从的时候,美咲用一种手心贴着手心的方式握住了他的手。
就在他们刚刚从赤之王那里得到“火焰”的时候,也曾经像这样,互相感受彼此之间力量的流动。那个时候他们又天真又亲密,完全没有想过太多关于未来的事情。
而那个身为少年的他们所没有考虑过的未来,正近在眼前。
“这就是你说的能让笨蛋也听明白的解释?”
伏见从那话语中听出了温暖的笑意。他松了一口气,也回握住对方。
“是啊,很努力地考虑过了。”
“笨蛋,你的努力根本没用嘛。”
“可不想被笨蛋这么说。”
美咲没有否定笨蛋的部分。他把身体缩进被窝里蜷成一团,努力抵御着很多年都没有真切感受过的、属于普通人世界的那种寒冷。
“那这个呢?也是你考虑的结果?”
想开以后的人意外地大胆。他在被子下面伸脚踹了一下伏见,没击中关键部位,但也吓了对方一跳,颇有怨言地“喂”了一声。
“这个么……我只是觉得我们早就可以这么做了,为什么不试试?做不做也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美咲抬起脸来,投送给他一个万分鄙夷的眼神:
“怎么没有,从今天起你就是homo了噢。”
“谁叫你是男人呢,不能怪我了。”
“嗯???是我的错?”
在这天的最后,他们像以前一样一起洗了澡,也做了很晚的晚饭来一起吃,甚至合作通关了那时候因为突然的分离而被搁置了很多年的游戏,明明累得要命却还是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躺在一起发呆。
“你说你的力量什么时候会消失?”
已经说服了自己因而甚至开始习惯了凡人之躯的美咲好奇地思索着。
“不知道。王的力量是最先消失的,至于其他的人,即便是在同一氏族里,先后也有很大区别。也许是明年,也许是下个月,也可能下周,或者是明天,甚至……”
美咲忽然紧紧抓住他的手。即便没有了异能,他依然如此温暖,让伏见安心地与他手指交叠在一起。他扭过头来,两个人在露出曙光的全新世界里注视着彼此:
“就是现在。”
//.end.
12岁的时候,美咲遭遇了所谓的情窦初开。那时两个人都小心翼翼,还需要避开周围的目光,好在双方都还很年轻,没有坏心地,非常纯真地依赖着彼此。对方也是男孩子,家世显赫但非常怕生,不如说是厌恶着世间的人来人往,却唯独对他死心塌地毫无保留,让彼时身处再组家庭又受到校园欺凌的美咲得到许多温暖和慰藉。他们有时结伴逃课到热闹街市的人潮中无忧无虑地游玩,有时躲进人迹罕至的体育器材室里,一束小小的太阳光穿过狭小的窗户投射下来,两个人在陈旧的软垫上紧紧相拥像两只相依为命的小猫,呼吸着灰尘和对方肩窝里潮热的汗味,一起做着世界毁灭只剩彼此的幼稚幻梦,难以言喻有多么天真快乐。
『如果你是女人的话,说不定现在我们都有孩子了哦。』
对那时的他们而言,所谓的「成为大人」其实也不过是另一个游戏,是人生游乐园里一个新鲜的挑战。而对方有时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在餍足和喘息之中,摸着他尚且柔软的小腹如此说道。美咲半懂不懂,生气又害羞地捶了对方一记。
『美咲。』
那人呼唤他时,总有种特别的语调。
『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什么特别的力量,把我们带离这个无聊的世界……』
——会怎样呢?美咲不记得他后面的话了。说到底,那也只是一段年少往事。
美咲19岁时候的情人是个有点奇怪但头脑了得的人,不夸张地说,正是世间所谓天才的存在。
——是男的。
这没什么。其实他早早发现自己的性向但并没有纠结太久,只是为了不给家里添麻烦,中学毕业就开始独自生活。那一年除夕他在打工的居酒屋忙得团团转,一个不小心把手里的托盘翻到客人身上,但对方没有大发雷霆甚至还很客气地为他解围,令年纪轻轻尝过人间冷暖的美咲感动不已。那时两个人挤在狭小的洗手间里,美咲仔细地用毛巾蘸了水给对方擦拭衣服上沾染的汤汁;他低着头感觉到被炽热的目光注视,害羞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谢。』
那人讲话的声音冷冷的却有些淡漠的迷人,正是美咲喜欢的类型。糟糕了。
『部门忘年会真的太无聊了,我正想找个借口溜掉呢。你什么时候下班?』
已经连暗示都说不上,可以算是非常直白的邀约了。或许是被容资和气质所吸引,美咲糊里糊涂地应允了。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他想。这人和他中学时那个怎么也想不起面容的初恋对象有些相似,说不清楚到底哪里像,只是在那高挑的青年男子靠近时,有张模糊的脸在脑海里浮现。但美咲记忆中的少年有些畏惧社交且十分寡言,绝不会像这样在公共场合搭讪一个陌生人。而眼前这人正像一位久别重逢的旧友,给孤单生活的他带来奇妙的温暖亲切。
就这样,他把对方带回了家。一切理所当然地发生,像河水注入大海那样地容易和自然。美咲后知后觉地问起对方叫什么。应该是没听过的有些奇特的名字,但不知为何隐隐地像是在梦里回荡过。
——是谁呢?
美咲22岁的时候,是全美滑板大赛最引人瞩目的夺冠新星。他本身才华出众,又把全部精力投注进这一件事情,就连旁人艳羡的名利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自然取得更多耀眼成就。他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在被八卦小报连篇累牍地报道私生活时也并没有受到过多困扰,甚至顺势承认有位关系特别的同居人。说来也怪,那大大小小的好事媒体也算神通广大,费尽心机却也挖不出这位先生一星半点的确切背景,仿佛他撕开这宇宙位面的一角凭空地出现在美咲身边,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美咲怕鬼,怕考试和英文。那年他只身一人远赴异国参加比赛,飞机落地他连机场标示牌也看不懂,正万念俱灰时这个人忽然地现身,无比及时地给予他安慰和帮助,他才得以在陌生的世界迈开第一步。很久以后,都不知已经在世巡赛里拿了几轮冠军的美咲的洋文依旧没什么长进,也是托了这位巨细无遗的男友的福。
无论是玩滑板还是生存于世,美咲基本都依赖直觉,选择伴侣当然也不例外。他其实一直没怎么搞清楚对方到底是干什么的,只晓得曾经是故国哪个部门的公务人员,但早已离职所以也从来不在谈话之中过多提及。彼时社会风气已经相当开放,两人在异国注册结婚时美咲才想起来问道:“是不是应该邀请你的父母啊?”新婚伴侣面无波澜地答道:“关系淡泊,没有必要。”美咲不作追究。他懂得什么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记忆中,曾经也有一个熟人,深深厌恶着父亲,和母亲也极尽疏远…………啊!那是谁呢?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但伏见不喜欢他多想别人的事,所以他马上就放弃了回忆。
——反正肯定也没什么要紧的。
//.end.
或许是年纪到了,在提交本年度第三十份紧急拔刀检讨书的时候,八田表现出了恰到好处又不至于太过真诚的反省之意。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在被俗称为青服的这个特殊公务部门里,尚且也还算是最年轻一辈的存在。
他的上司上一回被部下吐槽“室长又带了这么年轻的小鬼回来”是很多年前的事情。其实授刀仪式上那些冠冕堂皇的誓词八田半句没懂,只在接过佩刀的时候,力量通过手中沉甸甸的冷兵器灌注过来几乎将他压得站不起身,他才忽然明白以前伏见说过的,所谓的超能力,并不是人们想象中那么自由自在的东西。
好在S4虽然公务繁多,倒不是那么难以生存的地方,同事里偶尔也有个没正经的人,同样使用异能各人在使用上也有才能之分,比起论资排辈更注重实力倒让八田感到很自在,除了要向女上司报告的时候总也掩不去紧张,其他的一切可以说是安然无事。
人生的际遇就在一瞬之间。
当他在那间公寓里近乎绝望地等待了一个月,没有伏见的消息,说好了两个人专用的通讯线路一直都是忙音,去S4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已经在焦急和迷茫中快要失去理智的八田,等来的是一位从未谋面的年长男子,身着与伏见相似的蓝色制服,全身散发着一股非比寻常的可怕威仪,即便是尚未步入社会的八田也看得出来他是个轻易见不到的厉害人物。
“鄙姓宗像,是伏见猿比古的上司。”
他说话极具教养,又有种高高在上的高傲风度,令身心都还是小孩子的八田呆若木鸡。另外,这个叫宗像的人还有一个特点,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所谓的「单刀直入」——
“我就直截了当地问了,八田美咲君——你有没有兴趣当公务员?”
他曾经那么喜欢和伏见分享他人生里一切最奇妙最怪异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尽管,对于与他有着年龄鸿沟的伏见来说,小孩子大部分的奇遇不过都是大惊小怪,更不必说身为异能管理部门的一员,这个世界上其实几乎没有什么能真正令伏见感到惊讶的东西。即便如此,伏见仍然对八田的每一个故事都耐心聆听,仿佛原本毫无关系的两人之间的这种毫无芥蒂的交谈,才是凡俗世界里最惊异的奇迹。
他也曾经很渴望了解伏见所身处的世界。他好奇拥有凡人所没有的强大力量的人生,会是什么样?
宗像并没有向他解释过,是为了什么理由,招募了他这样并没有什么优异的头脑、也没有什么突出的能力的小鬼,进了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国家最紧要的部门里头谋事。仿佛这件事情背后本身就有一层理所当然的缘由,并且是不能深究、也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讲的那种。
他隐约觉得这和伏见有关。只是一种直觉,但他挺确信。
偌大一个公务机关,所有的人,在他面前,没有提起过伏见。仿佛这个人从来就不存在。
仿佛这个人已被世界遗忘。
——但我不会忘记你。
与伏见猿比古认识之后的第五年,八田躺在法务局户籍课第四分室前院那棵传说中枯木逢春的樱花树下面,煦暖的风正卷挟着万物萌发的芬芳将他的意识轻轻托起,飘到半空。
“开很多花的树下面,说不定埋着什么东西哦……”
漫画小说里的故作玄虚的离奇情节在脑海里浮现,八田迷迷糊糊地自言自语。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见一个声音,冷冷淡淡但带给他安心和温暖,轻轻说道:
『那是回光返照。』
//.tbc.
“太好了呢,伏见先生。”
“啊?”
正埋头翻阅文件的伏见抬起头。办公室的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内阁会议通过民法修正案的报道。
“修改成年年龄为18岁,可以少等两年了呢伏见先生。啊,不过法定结婚年龄上调了两岁,这一点还是要注意哦。”
“且不论你想暗示什么,我要真被抓了的话不用再帮你改错字这一点倒算是松了口气。”
不想理会周围带着笑意的窃窃私语,把打满红圈的文件夹往对方脸上一摔,伏见拎起外套和车钥匙罕见地早退了。又到了花开漫天的季节,就和遇见八田的时候一样;前院里起死回生的樱花树很是争气地连开了三年,一年比一年更繁茂盛大。
“我看是底下埋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看多了漫画的八田评论道。
“是回光返照了吧……”伏见心里这样想却没说。
就算已经换掉了制服,倚着车门守在校门口的伏见也还是太显眼了,惹得一群春心萌动的少男少女们纷纷侧目。他与八田的戒烟协议并未达成一致,作为妥协他最近换了口味淡一点的烟,渐渐地倒也习惯了,就像习惯很多其他事情一样。但他并不觉得这是出于忍耐,不如说,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反而更轻松的生存方式。
从校门走出来的八田一眼就望见他,开心地跑了过来。熟年男子和初中毕业生,周围人来人往,不由得都多看了他们几眼,各色各样的目光像雨水围拢过来想要将两人淹没。
“毕业典礼怎么样?”
“无聊死啦。不过好歹结束了!”
“恭喜啊,在被开除之前顺利毕业了真不容易。”
“什么啊,我出勤日还是够的!”
“这是礼物。”
“咦?哇,礼物?是什么?”
外观很是时髦的运动手表,在摁下侧边按键时,表盘上出现了被呼叫的号码和立体投影。
“用这个的话我和你的任何联络都不会被监听,来自网络的监控也会受到拦截,不用担心泄露信息。”
“是你自己做的?太厉害了!”
“总之你就当是玩具用着吧。”
关于搬出来住到外面,八田对家里的说法是升学以后离学校更近——虽然不完全是借口但不能排除有假公济私的嫌疑。伏见敷衍地反对了一小会儿之后就妥协了,一如既往。作为最后的良知,他在单身公寓的书房里另外架了张床。
两个人的生活开始了。部下抹着眼角目送最近忽然开始准点下班、甚至不惜把没做完的工作带回家去的上司,仿佛在目睹社会新闻板块里见不得人的头条的诞生。
“伏见先生,别被抓啊。”
伏见懒得理他们。八田自己剪掉了两边像兔耳一样垂着的鬓发,手法惨不忍睹,伏见不得不亲自动手修葺了好半天才弄出个好歹能出门的样子。虽然发育缓慢,八田终于还是过了那种性别模糊的年纪,已经是分明的男孩子了。那种属于未熟果实的酸涩的芬芳,正一天一天变成更加甜美的、危险的香气。
“进哪个社团好?”
“能早回家的。”
“你那叫归宅社!”
高中入学的第一天晚上,八田躺在他腿上浏览着学校社团的招募页面。对团体活动感到全身心过敏的伏见并不想给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提议,但从初中起就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怎么融入过周围的八田好像兴致很高,倒让他有些意外。不久之后的一天八田带着磕碰出来的青肿伤口回来,伏见吓得以为他受到什么欺凌,然后看到他身后的滑板。
“……开心吗?”
“嗯!”
一句『那就好』哽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都快忘了,八田始终还是个开朗好相处的孩子。
他打开书房门轻轻地走进去,黑暗中熟睡的八田没有听见一点动静。送他离开的车只能在家门口停5分钟,他原本写好了留言的纸条,在下车前又撕掉了。原来人在这样的时候,千言万语也变得浅薄。
他实在想不到要嘱咐些什么。房子里的一切他甚至没有八田来得熟悉,有时连找个咖啡也要打电话问了才行。他也不是八田的监护人,说是朋友又太奇怪,如果要说还有什么在此之上的关系……如果一定要用世俗的眼光来评判,也很难称作是情人,且他有仗着年长无耻引诱之嫌,无论如何衡量都不够对等的关系也让人感到沉重。
『这次是没法保证能活着回来的任务,伏见君有拒绝的自由。』
『说得好像以前那些就有生命保障似的,怎么忽然还客气起来了。』
『我是说真的哦,虽然是只有伏见君能完成的任务,但不代表你一定要接受。』
『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现在和以前不同了。』
『以前?』
『那种随时结束也不觉得可惜的样子。』
『…………是吗?』
『是哦。』
『……』
『其实人生也没那么糟糕,对吧?』
(——就有那么糟哦。)
俯身轻轻抚摸着八田的脸颊的伏见心里苦涩地想道。
无人知晓的黑暗之中,他第一次把这个吻落在那双嘴唇上。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就在得到什么之后却又面临着再度一无所有……比一开始就什么都没有要糟糕一千倍一万倍。)
而伏见甚至不知道要不要说一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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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大自己17岁半的户籍警相识的第三年,14岁半的纯真少年八田美咲在凌晨三点哭醒过来,抽着鼻子摇醒了身旁仅仅入眠不到两小时的人:
“我真的受不了了,我不上高中了好不好。”
在没戴眼镜的伏见眼里,眼前的八田在乌漆墨黑的背景里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小影子。他伸出手摸了摸那团黑影毛茸茸乱蓬蓬的脑袋,半梦半醒地问:
“又怎么了?”
“我梦里都在补习,好累啊,结果拿到试卷,连题目都看不懂,你还对我说考不上高中的话就再也不理我了,我就哭醒了。”
黑暗中,伏见望着眼前黑乎乎小小的一团,沉默片刻后声音沙哑地回道:
“这话我倒真说过。”
他实在撑不住了,话音刚落倒头就睡,任凭一旁八田怎么失声痛骂他是禽兽魔鬼也不再搭理了。
伏见猿比古其人,早年辍学后一度投身于网络犯罪事业而后被官方(强行)招安,如今已是政府部门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里不经过十几个电话通报转接根本别想跟他说上话,换言之学业从来就没有对他的人生事业产生过一星半点的影响;如此视公共教育为粪土的一介法外狂徒却威逼利诱同样讨厌上学的八田必须乖乖就读高中,令对方大为不解。对此他的解释倒很简洁直白:
“把你塞进高中你就没工夫成天缠着我了。”
啃着笔帽的学渣一脸扎进被伏见写满批注的习题册里大喊不公。坐在暖桌对面的伏见在电脑上处理着耸人听闻的异能者罪案卷宗,一边抽空指导中三应考生的补习作业。他在三年里换了五个医生,好消息是精神状态有了显著的改善,相对的身体状况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衰落下去,第五位医生在听闻他的工作量和生活作息之后推着眼镜问他:“我就直说了吧,您是不是只打算活到40岁?要不要来签个器官捐赠协议,为世界留下一点有益的纪念?”
伏见所在的部门职能特殊,近年来异能事件频发,公众眼皮底下发生的不过九牛一毛,暗地里要处理的麻烦根本不是新闻头版的耸动标题能简单概括的范畴。也不知这世界是怎么了,假如久违的末日将近,不知多年积攒的带薪假期还来不来得及用完?
(在那之前,能看到美咲长大吗?)
(假如自己比这个星球更早灰飞烟灭的话,谁来保护他呢?)
“猿比古,我昨天在网上看见市区里有人骑着匹长着翅膀的马在街上走诶,好厉害。”
“叫你好好复习你刷什么推特?…………话说那人大概是我上司。啧,真想装不认识,都叫他不要骑着权外者遛街了……”
“咦——!那,那匹马……”
“是动物形态的异能者,挺罕见的。”
“猿比古工作的地方好酷啊!”
“那翅膀只是摆设而已!百无一用的家伙,吃得还特多。啧,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最近办公室里都会飘进来马粪的味道,我都不敢开窗了……”
“你怎么都从来不跟我说你工作时候遇到那些好玩的事?”
“你觉得好玩吗……”
“超能力不是很酷吗!为所欲为!”
“还为所欲为……这么说吧,大部分异能者的能力都挺莫名其妙的,还有什么能让人跪下来喊殿下的神经病,这么无聊的超能力能拿来干嘛?送我都不要。”
“但是猿比古就很帅啊,虽然我只看过一次……”
“在一般民众面前使用异能的话事后要写报告的。……我的能力,说到底也只是办公道具而已,没你想的那么自由。”
“但是你能唰唰唰地拆墙!”
“别说得好像施工队似的!”
“我也想要超能力!要帅的!最好能哗啦啦放火的那种!”
“不许要!快把这题给我写完!”
伏见没有说你要学会自己活下去才行,老逃学被什么奇怪的帮派拐走的话人生就完蛋了——之类的官话。他不想让八田面前的自己听起来太像个大人,就在他逐渐得到了八田对他的依赖的时候。他也不想向现实这种无聊的东西屈服,尽管他已经在一条不寻常的叛逆之路上循规蹈矩了很多年仿佛自身也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矛盾体。他甚至不想让时间走得太快……在他一个人的时候,时间不过是幻觉。而当八田出现以后,哪怕是小孩子长高了一点点都能令他感到真实的刺痛。
“等到你成年的时候我已经是个无趣的中年男子了。”假如没有因公殉职的话。
“哈?你刚才说话了吗?”
把隔音耳机摘下来的八田快要把脑门凑到他鼻尖下面。
“没有。”
伏见顺势轻轻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罔顾内心那个声音绝望地呼喊着:求求你,不要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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