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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本丸裡來了把不屬於這裡的刀。
先行部隊撿到他時,原本應該經由審神者的召喚才得以顯形的付喪神,不但已經擁有了完整的肉身,並且很顯然已經具備了相當可觀的練度。
既沒有先例,也沒有別的選擇,他們不得不將他帶了回來。據說,在硝煙散盡的戰場上被發現時,那刀還有些驚惶,然而等到他們將他帶回這裡,他臉上無疑只剩下了茫然和淡漠。
“——你是……”
主人凝視著那纖細的面容,遲疑地呢喃著一個名字。
說是不認識,也不太確切。
可以肯定的是,在我們本丸,並沒有召喚過名為【宗三左文字】的刀。
彼岸之火
他與這裡的誰都不熟絡,卻很有禮貌。或者說,是一種不易親近的彬彬有禮。他的本體似乎受過不輕的傷,不過據主人說,由於付喪神化作實體之後身經百戰的關係,他的能力在我們這個大部份都還是新手的本丸,實屬上乘。出於謹慎,主人決定先通報上級,看看其他本丸可有哪個審神者不慎遺失了一柄左文字——這樣好的一把刀丟了,該多心疼啊。
無論如何,他暫時留下來了。
“現在人還不多,空房間是有的……這間你可以先住著。”
看著他低頭向我致謝,而後毫不遲疑地自己收拾起臥房,動作嫺熟、毫無疑難,我反倒有些搭不上手,只好立在門口,看著陽光將他的頭髮打成一種纖薄的淡紅色,只覺得這光景似曾相識,卻怎麼也想不真切了。
“謝謝您的諸多關照。”
“…不用客氣。反正都留下來了,就算是同伴了。”
他太漂亮,也太神秘,超出了我的理解範圍。
我有點不自在地別過頭。
對了,有件事,我與任何人都未提起——那就是早幾百年前,我與他同侍一主、有過幾面之緣的事。他對那時的主人不情不願,我總不可能對他有多熱絡。只是,到了當下,每每他向我露出那花一般淡然優美的笑容,我卻往往不知道要怎麼回應,只好假裝沒看見似的匆匆走過。
——爲甚麼對我笑呢?
那樣的他,理應有很多人喜愛才對。而我,即便成了人,也只是個不識風情的無趣男子。
主人對這把不屬於自己的刀很是寬容,囑咐我們好好待他。在我看來,說是我們關照他,不如說是我們受著他的關照才對;他在戰事和演練中的一招一式、在謀略決策中的一步一履、在平凡日常中的一舉手一投足、甚至與天職相悖的田間勞作,處處都無可挑剔。
我見過很多刀,卻沒見過這樣一把。
真要說起來,我簡直都要說不出自己認識過的他,究竟是甚麼樣子了。
“過來。”
這話一落,我與他都遲疑了半刻。
“……你這樣拖著,會沾上土,不是嗎?”
畑番時,我看到他微蜷的長髮由肩頭滑下來,幾乎要碰到土地,不自覺地伸手撩起——他有些訝異地抬頭看我。
(糟了,我在做甚麼……)
碰到那櫻色綢緞的手指像是著了火。
爲了掩飾心裡陌生的綺念,沒等他回應,我捉著他的手臂、簡直是用了蠻力將他拖過來;當我動作生疏地將他綿軟的頭髮一併攏起來向上束緊,他的肩膀輕輕顫了一下。
或許我弄疼他了。但他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我對他愈發地在意,他則依舊喜歡看著我,甚麼也不說。
“厲害的傢伙。真看不出來。”
有把從前就慣於實戰的刀,頭一次和我搭話。
“還以為只是擺設,沒想到這麼能打!”
他看著正與下個對手在武場中對打的宗三左文字,真誠地感慨道。
“喂,你和他以前認識吧?”
把視線從那蝴蝶般輕盈翻飛的身影上收回來,我看向他。
“別那麼瞪我,是別人說的。我對這種閒事沒興趣。只是……誒,算了。”
他似乎找不到很好的問話方法,乾脆就放棄。我很欣慰他不是多嘴多舌的人,於是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必多想。
畢竟,我並沒有比他瞭解更多。
“是有人教我的。”
名為宗三左文字的打刀,在緊緊相抵著的劍刃另一邊向我微笑道。
“現在,我也可以教給你……”
他的說話聲很輕,眼睛卻亮亮地帶著笑,我頓覺臉紅耳熱,一個分神,被他撂倒在地。
『後悔了?』
『一把刀罷了,能有甚麼後悔的。』
『是嗎。』
『嗯。』
『義元左文字?…………是宗三嗎?』
『是宗三,對吧?真的是你……』
『幹嘛躲我?不認識我了嗎?』
『怎麼這麼笨啊,筷子要這樣拿才對!』
『你那樣怎麼翻得動土?腰再壓低一點。』
『別放棄,站起來繼續!』
『哈,這不是很能幹嘛!再砍深一點我就得去手入了。』
『……呃…你這樣也挺好看的……』
『啊——吵死了,不滿意你自己綁啊!』
“這可麻煩了……”
從現世回來的主顯出了苦惱的樣子。
“在剛才的緊急會議上,接到了戒備通告……”
他遲遲疑疑的,倒不多見。我趕忙細問他,他才一臉惋惜地開口。
“上頭說,最早一代被指派的審神者中,有人濫用付喪神的力量,擾亂時空,造成了叛亂……”
他眼神複雜地看向我。
“「叛亂」是指……”
“時空局的探員趕到時,當事者已被剿滅了……由跡象看來,應該是他自己召喚的付喪神所為。”
“…………這是……”
“也是不得已,不然誰會情願弒主呢?吶,很難想像吧?對你來說。”
“…………”
“也是他瀆神在先。驅使爲了阻止歷史被改變而降臨的付喪神、去做擾亂歷史之事……誒。”
我沉默了半刻,不由得問起自己最在意的問題。
“主,那麼那個本丸的刀……”
“啊啊,大部份都在戰鬥中折了碎了,可惜……不過,有少部份……”
“少部份……?”
“沒有清點到的,推測可能遺失在了時空的夾縫之中。”
“竟有這種事!難道……”
“根據那個本丸的刀賬,目前還不知所蹤的,應該有兩振。一振是宗三左文字,另一振……”
賦予我使命、將我召喚至此的審神者,頭一次在我面前欲言又止。
“您在擔憂甚麼?”
出陣回來的路上,我正坐在馬上想事想得出神,他忽然出聲,倒嚇了我一跳,差點夾緊馬肚就飛跑了出去。
“是有甚麼憂心事?”
見我不回答,他似乎更關切了。我雖然與他來往客氣,但他這樣主動找我說話,倒也是難得。說實在的,我不想忽略他的好意,但……
“我說啊,你……在來這之前,就認識我吧?”
他顯然被這沒頭沒尾的問話弄得愣了神,疑惑地看著我。
“我……在信長公那裡,與長谷部君有過相識…確實是有這回事。”
“我不是說這個。”
見他答非所問,我有些煩亂,乾脆一把捉住他的手,咄咄問道:
“你認識另一把壓切長谷部,對不對?”
這一刻,我清楚看到,他眼裡的光彩,在一時間收緊了。
奇妙的是,我身體裡那顆突突跳動的東西,在那個瞬間,似乎也停頓了一下。
“宗三!!等等!!——”
——該死的!
真沒想到,他跑起馬來竟比短刀還快!!
(我到底在幹甚麼?……)
“你跑甚麼!!小心前面——”
事情變得更複雜了。
雖然不是我的本意,但多少也有些責任。
人是找回來了,但主人的臉色可不好看。
(真糟……)
“他說是出陣時候從馬上跌下來給弄傷的……”
主人抬手撫著額頭,隨侍的式神曉得他偏頭疼又犯,趕忙給他遞上熱巾子。
我內疚地躬下身,說道:
“實在萬分抱歉,身為隊長卻沒有保護好……”
“他比你還要不懂得說謊,長谷部。”
“…………”
“我知道你心裡很困擾,我也是一樣,所以那時本不想告訴你……但,即便有疑惑,現在也不該刺激他呀。”
“…………實在,非常抱歉……”
“事已至此,我不打算瞞你了。”
“…………”
“長谷部,”
主人將抵著額角的手放下來擱在膝頭,恢復一個端坐的姿勢,儘管面容被遮掩在紗簾之後,我仍能清楚感覺到那莊嚴肅然的視線。
“上頭下了命令,要我「妥善處理」那把刀。”
“……!!”
我恭謹地伏下身,心卻已經陷入迷亂的沙沼,連說話聲都有些顫抖:
“主、屬下……不懂。”
沒有責備,他只是緩緩地歎氣。
“即是——要將不能再為審神者的力量所控制的刀……刀解的意思。”
『對不起,那個時候…』
『如果能好好道別的話……』
『主背叛了我們。』
『快走。』
『——走啊!』
『…………』
『後會有期。』
(騙人。)
(騙人。)
(騙人。)
『後悔了嗎?』
『嗯。』
「那時候、就熔掉了的話……熔掉了就好了!!」
「你到底在說甚麼啊?!」
在這個既不是真實塵世,也並非虛幻境界的地方,有一種特別的景色。身為鐵器時,我並沒有在意過甚麼春花秋月的分別,而今,當我與他共坐在鋪滿了櫻瓣的走廊之上,是世間最不可多得的美事之一。
重生為人的意義究竟是甚麼?僅僅爲了抵禦歷史之流被改變的話,方法恐怕還有一千種一萬種。
我確實沒想過能重新遇到他。
“原來如此,我走之後又在信長公那裡待了快十年啊……”
“嗯。後來就被燒了……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了。”
“……之後,又去了哪裡嗎?”
“很多地方……”
他的言語淡然,眼底卻帶著沉沉愁緒。想來這一路也很是孤單。
雖然身不由己,假如那時候……
“這裡的主人,你一定很喜歡吧。”
不遠處,主專門建給短刀們休憩玩耍的房間傳來現代電子音樂的聲響,連同無憂無慮的歡呼響徹了回廊。
我任由他輕輕牽住我的手。
柔軟又溫暖的他,向著數度我欲言又止,最後終於笑語道:
“可惜,如果……也是我的主人就好了。”
風捲挾著他近乎透明的頭髮飛舞起來。
我看過這個畫面。在很久以前。
那時的我,沒能好好地向他告別。
「會後悔嗎?」
「不會。」
「好。那麼就由你去送送他吧,他似乎有些怕火……」
「主,我只有一事相求。」
「你說吧。我答應你。」
「……感激不盡。」
公元二零某某年,流淌於人類血脈中的古老靈力與現代尖峰科技契合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足以將不可能之事化為真實的時代,由我所親手鍛造的一把刀,在我所侍奉的審神者的召喚下,降臨了一個付喪神。
他是我的舊識。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