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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迦在放学路上遭遇了诱拐。对方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他连人带书包一起提溜着扔进了车里,但绑匪显然非常敷衍,甚至没有把他好好地五花大绑再扔进后备箱的耐心。
“你敢对我喷那玩意的话我俩就得上明天的交通安全板块头条。”
“是你……托雷基亚!”
泰迦看清楚正单手操纵方向盘一边扭头看着后方车窗倒车出库的男人的脸,这才放下手里的防狼喷雾。那是泰罗前几天硬塞进他书包里要他务必带着的,态度异常坚持,丝毫不容泰迦反对。
“没大没小,叫爸爸。”
“你想干嘛啊!我还要回家看电视呢!”
“我想见见自己儿子,不行吗?走跟我去吃晚饭。”
“你不要闹了!探视日还没到呢……父亲会生气的!”
“他不会。”
泰迦被一路载到了他们三个以前常去的家庭餐厅。一阵子没见,托雷基亚倒是没怎么变。泰迦深知对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本性,也就放弃了抗议,一边低头吃东西,一边抬起眼睛观察着。半桌子都是他喜欢吃的餐点,另外半桌则是各种甜点饮料。
“泰罗最近有在见什么人没?”
“啊?”
被问得莫名其妙的泰迦意识到这是到了图穷匕见的阶段。他愣了一会儿,努力消化了一下这个问题的含义,然后才开口道:
“你在想什么哪,怎么可能啊。”
“为什么不可能?他年轻时候被前辈追,年纪上去了被后辈追,结了婚身边也没有消停过,现在他恢复单身了,更方便他招蜂引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又来了。泰迦偷偷地翻个白眼。自己这个亲爸,明明智商那么高,偏偏喜欢钻牛角尖、自己在自己脑子里造谣然后竟然把自己都说服了,真是怪人一个。
“你到底有没有在反省啊……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不适合结婚。”
“结婚那也是没办法,总不能让你当私生子。”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们哦。”
早就习惯了对方这种喜欢故意惹毛别人的性格的泰迦淡然地啜了一口饮料。
“真可怕,我以后绝对不要结婚。”
侧头望着窗外的托雷基亚在泰迦面前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好像被孩子这样天真又直白的想法给逗乐了一样。泰迦学着大人们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严谨地下结论道:
“你们两个还是只当朋友比较好。”
“朋友之间可是不会打炮的哦。”
“啊——我还是小学生呢!你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啊!”
“这是人生的知识储备,多知道点没坏处,小子。”
“烦死啦你,我要换个爸爸!”
//.end.
"都带好了。"
真要说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带的,无非是想要和小陆一起玩的玩具而已。听说这是地球小朋友们的一种文化——去朋友家过夜要有礼貌哦。父亲是这样说的。
"你倒是很放心……" 佐菲伯伯的语气好像是在吐槽父亲:"那可是银河帝国啊。"
"又没关系,捷德和泰迦是最好的朋友啊,抱着平常心去玩就可以了,再说帝国已经和我们签订了和平契约,这也是多亏了捷德嘛,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哥哥。"
佐菲伯伯似乎是被说服了,摸了摸我的脑袋说,路途遥远,让赛罗送你们去吧。
难怪伯伯他们这么担心,小陆的家真的好远哦。飞船从光之国的港口出发,载着我、小陆和赛罗一直飞了好久才到。其实我还挺期待的,我第一次看见小陆爸爸的时候他是一头很大的龙,他来光之国看小陆,把大人们都吓个半死;第二次是在地球上,他带小陆和我去餐厅吃了很好吃的儿童餐。那时候他和我们一样看起来是人类。我还没看过他恢复成宇宙人的样子呢。
"是个很凶恶的家伙,能吓哭小孩的那种。"
"你不要在小陆面前这么说啊。"
赛罗真的好没情商啊,在地球上这个叫什么?不会读空气?
"嗯……爸爸看起来是有一点点吓人。"
小陆却没有反驳赛罗,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难道连小陆自己都这么觉得?我越来越好奇了。
“又见面了,欢迎你啊,肯家的小小孩。”
事实证明,小陆爸爸确实是有些超出我的想象了,再加上那种威严和气势……我的表情和身体一时间都有点僵硬了。不过因为小陆很自然地扑到他怀里撒娇的关系,我很快就感觉到他亲切的一面,于是鼓起勇气向他回礼道:
“您好,小陆爸爸,谢谢您和小陆邀请我来你们家里玩,爷爷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不用这么客气,过来多住几天也可以。”
迎接我们的队伍在宫殿门口排成了长长的两列。小陆家里有这么多人啊!不过他们全都弯腰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我也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子。
送我们来的飞船自行去停泊了。赛罗站在我们下船的地方,好像没有一起过来的打算,只是一言不发地看了看小陆爸爸,又看了看小陆。小陆露出了不舍的表情,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被赛罗抬起手轻轻挥动表示“别担心”和“回头见”的手势给打断了。
“这边请。”
小陆爸爸说要带小陆去梳洗一下,于是他派人带我先去休息。带路的是一个我没有见过的种族的宇宙人,声音非常轻柔,从外表看不太出性别。看着他的外形,我忍不住好奇道:
“你好像人类啊,和我学校的书上画的差不多呢。”
那人好像受宠若惊一样,连忙俯下身向我行礼:
“您过奖了,泰迦殿下……在小殿下卧房近旁服侍的还有与人类外貌更接近的,我只是在殿外服侍的普通宫人……”
咦?被说像人类在帝国是赞美的意思吗?
“那你是哥哥?还是姐姐?”
他掩着嘴笑了一下:
“我们是无性繁殖的种族,服侍小殿下的人都和我差不多,但也有少数是雌性。”
原来如此。他看起来毫无攻击性,长相也十分温和,跟刚才在宫殿外看到的侍卫完全不一样。
“那这里除了小陆就没有别的男孩子咯?”
“是的,平时就是这样的……这是陛下的命令。”
我跟着宫人走了好久,本来想飞起来试试,但是这里好像被什么重力场包围着,用不了念力。小陆说过他家是在宇宙船上,但因为这个宫殿实在太大了,我倒没什么实感,不过这里和光之国很不一样,透过窗户就可以直接看到星空,很好玩。
我被领到了一座花园里。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简直和光之国的植物园差不多,高高的透明穹顶下面种满了各式的花草树木,大部分是我在书上没见过的品种,简直像是一个绿洲那样漂浮在帝国宫殿的一侧,巨大的窗户外面就是繁星遍布的宇宙。
“好厉害……”
“这里是小殿下的游乐室,请在这里稍等一下。”
花园中心有着像是用来休息的花亭,里面铺着一大圈软垫,桌子上看起来是预先已经准备好了点心和饮品。嗯!这个水果干真的很好吃,还被做成了各种形状,脆脆的又很甜。
忽然,我被好像是拍打翅膀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那声音由远及近,啪啦啪啦地掀起一阵风声,听起来个头还不小……
“哇!”
什么东西啊!忽然扑到我身上,吓我一大跳!是怪兽吗?!
“放肆的家伙,不许对贵客无礼!滚开!”
在宫人的训斥下,那个生物又扑腾着退开了,我这才看清,那竟然是一个半人半鸟的宇宙人,只不过臂膀和双手都是翅膀的样子,双腿则连接着形似鸟类的爪子,最吸引人的是那些羽毛,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尤其是长长的尾羽非常美丽,此刻与人类相似的脸上露出了震惊又委屈的表情,正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又看了看刚才他扑向我的时候掉在我腿上的东西,那是……一把梳子?好像是人类用来整理毛发的东西?
“真的非常抱歉,这些家伙太久没见到主人,可能误以为您是捷德殿下……毕竟,这里除了小殿下之外还没有进来过其他奥特一族的孩子呢……您也看见了,这些鸟就是样子好看,脑子很不聪明的,吓到您了,太抱歉了。”
宫人正伏身向我说明原委的时候,小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欢快地接近了我们所在的花亭。他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扑过来抱住我,我也回抱住他和他蹭了蹭脸。我们只和关系最好的朋友才这么打招呼!
我发现他闻起来很香,是洗过澡了吗?而且还披上了一件我没有看过的服饰。我们在光之国都不穿衣服的呀!除了长辈们在正式场合会穿上披风,但我们小孩可都没有呢。
“这是你在家里穿的衣服吗?”
“嗯!因为家里没有光之国那么暖和,所以爸爸给我穿的。”
确实,可爱的小斗篷和小陆的肤色很搭,还镶嵌了漂亮的宝石,很适合他。看到这样的小陆,我忽然想起大人们说过小陆其实是王子的事,只是因为他和我太过熟悉亲近,又总是一起玩,我们就和光之国其他的孩子们一样生活,所以对这件事我从来没有什么实感。
“泰迦,你在和鸟儿玩呀。”
“他是鸟吗?”
“对呀。”
小陆向着那个漂亮的生物招了招手,他就欣喜若狂地扇动着翅膀飞了过来。我看到小陆捡起那把梳子,那只鸟就熟门熟路地趴在他腿上垂下头,一副非常顺从的姿态,让我想起父亲的宠物狗。
“他喜欢被梳毛哦,泰迦也来试试。”
小陆示范了一下怎么给他梳理羽毛,就把梳子递给我。说实话,这么大的鸟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几乎是奥特一族的成年人的体型了,加上翅膀就更显得巨大,不过他的羽毛摸起来非常舒服,滑滑的,还会发出淡淡的光芒。好神奇啊,原来还有这样的生物,宇宙真是太大了,我没见过的东西还有好多呢。
“他是小陆的朋友吗?”
“是爸爸买给我的宠物。”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宇宙人也可以当宠物,而且还可以买?帝国真是个神秘的地方。不过,小陆很快就对梳理羽毛这件事没有什么耐心了,他说要带我在花园里转转,就把梳子往旁边一丢。我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已经被好多好多这种鸟给包围了!他们全都眼巴巴地在旁边等待着,一副也想要被宠爱却不敢上前争抢的样子(可能因为宫人在一旁盯着他们),一看到小陆放下梳子,全都露出了非常失望的表情。可能因为他们的脸和人类的五官很接近,那表情显得非常生动,令我心里觉得他们很可怜。
“走,我带你去找矿石甲虫。”
说着,小陆就牵起我的手跑进了花丛里。他熟门熟路地带着我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那些神奇的小东西,当他拈起一个放到我手心里,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是活着的生物,尽管身体的大部分都是由结晶状的物质构成,半透明的身躯散发着晶莹的光芒,十分美丽。我以前只在博物馆里见过这种甲虫的标本,展品旁边的说明还说这种生物因为过度捕猎已经灭绝了,这样看来也并不绝对嘛,这不是在小陆家里活得好好的嘛?
“以前爸爸送给我几件斗篷,上面就有很多这种石头,后来我才知道要是把宝石剥下来这些甲虫就活不成了,我当时好伤心哦,哭了好久,所以后来爸爸就不让他们用这种宝石了。”
看来小陆的爸爸真的很疼他。那天我们在他的花园里玩了很久,都累得睡着了,但醒来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抱到了一张很舒服的床上,不仅很柔软还暖暖的,特别奇怪的是,只有我们躺着的地方、还有被摸到的地方是柔软的,其他地方会维持着石头的样子,就好像是能感应到他人的触摸一样变换形态。
“好奇怪哦,那到底是生物还是石头呢?”
“听泰迦的描述,应该是一种能起到补充能量和保暖作用的矿石吧,倒是听说过,一直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真的存在。”
“看来帝国掌握的矿脉比我们所知的还要更多啊。”
我对大人们的讨论没有什么兴趣。根据希卡利嘱咐过的,等到光能补充剂都喝完的时候,就提醒小陆该回光之国了。我记得那时候小陆爸爸威严的脸上露出了非常不舍又心疼的表情,他一定是不想让小陆离开自己但是又没办法吧。听说小陆要在光之国住很久才能治好病然后像其他小朋友一样顺利长大,所以小陆爸爸才把他送来的。哎!小陆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就像花要晒太阳才能长大一样,捷德虽然是从银河帝国来的,但也和泰迦一样需要等离子火花的光能。毕竟他的爸爸以前也是住在这里的,他终究还是光之国的孩子啊。”
父亲是这么向我解释的。如果要问我的话,我当然希望小陆一直留在光之国啦!但是小陆非常喜欢他的爸爸,要是总见不到的话他一定会非常难过的,而小陆的爸爸肯定也会很伤心的。
“贝利亚才不知道伤心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和小陆的爸爸关系不太好的赛罗,一定是没见过小陆爸爸多疼爱小陆才会这么说。
“你只是不希望小陆回家吧,那样的话你就见不到他了。”
这一次,他被我戳穿以后,倒是没有反驳。
//.end.
设施齐备的房间极度接近地球人的生活习惯,但由于无数矿石珍宝的点缀,简直就是荒芜宇宙中格格不入的场景。他摸了摸身下床褥的面料,曾经听说过,遥远的殖民星系上几千年才结一次茧的蛾子幼虫吐出的丝线,能编出柔软得惊人的织物,躺在上面就能驱散所有噩梦,由于极其珍贵,仅仅一小块,就抵得上一个小星球百年的产出。
他感到手边的被褥动了一下。陆一惊,低头一看——是一个小脑袋,要说给他什么感觉,那简直和一只打盹儿的小猫差不多。当“小猫崽”抬起头来,陆陷入了第一次看见镜子的动物一般的迷惘:除了尺码之外,那孩子与他长得别无二致,从肤色到眼睛,根本是同一张纸的两份拷贝。
“哥哥……你醒了?你还疼不疼?”
明明很困却努力地打起精神来说话,那声音软软糯糯的,甚至有些可爱的咬字不清,但语言毫无疑问是陆熟悉的地球语。
“你是……?”
“小陆是小陆呀。”
“小陆?”
“哥哥呢?”
似乎对他毫无防备,那孩子开口就称呼他为哥哥,倒把陆弄得一头雾水。他记得自己是在战斗中被卷入了布鲁顿的时空乱流,在脱离飞船的情况下掉到了一个花园里,那时候自己看见的是……
“贝利亚!”
陆从床上跳起来,床褥的震动像一层波浪,差点把那小小的孩子给掀飞。
“啊,对了,小陆去叫爸爸!他也很担心哥哥呢!”
“爸爸……?”
童音天真地喊着“PAPA”,如此亲昵,倒是让陆回忆起来一点点自己昏过去之前看到的奇景:身着血红披风、显然的帝国之主的贝利亚,一手抱着那个小小“捷德”,另一手却向自己伸过来,语气中没有威胁、没有强迫,就像是个普通的父亲对着从外头疯玩一圈回家来的孩子,带着些疑惑但仍然是温和地说道:
“怎么了,小陆,到爸爸这来啊。”
医生垂着头,恭恭敬敬地退到廊下对着家主行礼。他深深地伏下身去一言不发,久久屏息着,直到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走吧",才像是得了赦令一般,快步逃出了宅院。
至此,已经没有外人。家主的心腹走进去正坐在门边,欲言又止道:"老爷……"
他这样说着,见对方没有反应,美菲拉斯索性恢复了宇宙人原本的面貌,用更加清晰的声音呼唤道:"陛下。"
如此,贝利亚却只是一遍一遍地抚摸着被褥里小小的孩子那头汗湿的小卷发。甜美可爱、苍白如纸的面容沉睡着,宽敞的和室内只剩那一堆监听生命体征的仪器还在微弱作响,就连那些被帝国碾碎的星球留下的遗迹,都不曾如此沉寂。
"再换一个大夫来。"
实际上,他们都知道这是徒劳。从基因里带来世上的病,找几个医生来看都是一样的。更不要说,能够活到可以上小学的年岁,已经是这么多次辗转轮回之间,结果最好的一次了。
"陛下,真的还要这样继续下去吗?"
哪怕被问了一千次一万次,皇帝从不回答这个问题,就好像这样的疑惑从来就没有意义。他把自己的孩子轻轻地、像捧起一片羽毛那样放到怀中,小心地控制着力道却又因为即将失却的痛楚而忍不住攥紧了手指,就像是畏惧着这小小的生命,像一缕抓不住清风、一股细泉,从他的面前流走。
"小陆,好孩子,我的小陆……不要离开爸爸,要爸爸做什么都可以。"
随着被抱起的动作,孩子手里一直攥着的纸片飘落下来,掉在地板上。美菲拉斯探头望过去,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似乎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才用蜡笔勉强涂抹出来:
【PAPA 小陆很幸福 不要伤心】
【谢谢你】
这就是永世的诅咒吧。
人们都这样说。
山脚下的城镇里流传着种种异闻,说是山中的神秘宅邸中住着魔物,靠着吃掉自己的孩子活了好几千岁,所以他的孩子总是长不大,每一个每一个无一例外都成了他的养料。小孩子们听着这样的传闻长大,又用同样的故事吓唬自己的孩子不要进入深山里玩耍。也有好事者建起神社大张旗鼓地想要镇住所谓妖魔,直到某一天风声大作、雷雨交加,有人声称目睹一头黑色巨龙从山间腾空而起,将神社连砖带瓦地一并掀翻后,向着天空深处一直飞去,再也不见踪影。等到人们赶往传闻中吞吃幼童的山宅,那里只留下一片新生的纯白野花随风飘摇,在从宇宙远道而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end.
第一次见到捷德时,泰迦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家伙也不是人类。这本身倒没什么稀奇的,他与托雷基亚游历宇宙,造访过无数次元的地球,混迹于人类世界的宇宙人比比皆是;但这一次,他从对方身上感觉到的气息却如此地不同寻常:就像是被包裹在甜美糖衣里的剧毒一般,从洁白柔软的小男孩体内散发出来的,是一种绝对力量的波动。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也是来地球玩的吗?带我逛逛好不好?"
意识到忽然出现的陌生少年是在和自己说话,正趴在车站前的立食面店的吧台上吸溜着面条的陆吓了一跳;他紧张地四下环顾一圈,确认其他人没有注意到他们,把食物默默咽下去,才怯怯地回答:
"我,我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爸爸会不高兴的…对不起。……那个,我叫小陆。"
这样说完的陆,把碗筷塞进食具回收架就一溜烟跑掉,很快消失在了如涨潮般喧闹的人海里。
泰迦并不生气。他趴到陆刚才吃饭的位置,兴致勃勃地向着柜台里面问道:
"刚才他吃的是什么啊?"
"舞茸天荞麦面。来一碗吗小朋友?售票机在门口哦。"
韩塞尔与格雷特
Escape from the Candy House
降落到已经有奥特战士驻守的地球上,并不是一件每次都会发生的事。在发现这个星球的人类仰仗着名为“捷德”的光之巨人的庇护之后,托雷基亚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课题一般与泰迦展开了讨论:
“如果这些地球人知道自己现在奉若神明的救世主,是曾经毁灭这个宇宙的元凶的孩子的话……”
泰迦对这话题有些心不在焉。他们之间的桌子上放满了饮料、圣代、蛋糕和其他许多食物。托雷基亚把这间家庭餐厅所有的甜品都点了个遍,那些东西刚被端上来,提醒市民紧急疏散的警报就响彻了整条街道。墙壁栩栩如生的塑料花朵被天花板的碎屑砸落到地板上,日光灯管、电扇叶片和烟雾探测器全都摇摇欲坠,客人和店员早已经跑了个干净,剩下他们两个面对面坐在窗边,而那窗外距离不过数十米的光景,是如同怪兽电影一般狂烈热闹的战斗画面。
泰迦很清楚,这正是托雷基亚所喜欢的那种闹剧。他用勺子从冰沙里挖起一颗樱桃,望着玻璃窗的另一边:
"你把那只幼崽交给我来养又让我抛弃它,就是为了让它被孤独和憎恨激发出狂暴的一面吗。"
"纠正你一下,那个种族主要依靠蛮力生存,它们的智慧还到达不了理解什么是孤独、憎恨之类的情绪的地步。至于狂暴化的姿态,只是本性罢了。"
"但它小时候真的很可爱啊。"
"你小时候也很可爱,不像现在。"
是时候终止这个毫无营养的话题了。泰迦这样下了决心,就把勺子插回已经融化了一半的冰沙里。
泰迦站起身来:
"我去帮帮他。"
那粒没有被吃掉的樱桃正被托雷基亚捻在手指间,来回翻滚着。
"别在外头玩到太晚。"
漫不经心的话音淹没在了足以将人类的双眼灼伤的光芒中。那是纯粹的光粒子冲破人类拟态的限制、恢复成太阳之子原本模样的美丽光辉。
“你现在愿意和我说话了吧。”
高高地站在废墟之中一块露出钢筋的混凝土建材上的泰迦叉着腰说道。
也许是被他那自信茁壮而理所当然的态度所打动,陆扬起小脸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又见面了,谢谢你刚才帮了我。”
“我的名字是泰迦哦。”
“那是你作为人类的名字吗?”
“我没有人类的名字,因为不需要。”
“这样啊。”
“然后呢,他就邀请我去他家里玩。但是他竟然住在一艘埋在地下的宇宙战舰里诶,也太好玩了吧。”
“我也给你弄一艘来?”
托雷基亚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但是一想到那种无端给予之后他要索取的代价,泰迦就马上失去了兴趣。
“才不要。”
他向后仰起头,人类拟态湿漉漉的头发蹭在身后的成年男子光裸的胸口,浴缸的水随着他的动作向外溢出去泼洒在地砖上,浴室里短暂地回荡起微小的波涛声。
“不过他家里的都不是人类,有些是机器人,有些是拟态成人类的宇宙人,他们好像全都听一个AI中枢的命令,只负责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哦?就像在过家家那样?”
“嗯,不过他也知道那些不是他的家人,最多只是家具一样的存在吧?就像是人类屋子里的桌子啦,椅子啦,冰箱啦,扫地机啦,之类的。”
“那他父亲呢?”
“我问了,他只说‘爸爸在很远的地方休养,有时候会来看我’。”
“原来如此。据说贝利亚在上一次和光之国的大战之后就不知去向,这么看来,估计是在哪个次元裂隙里恢复力量吧。不过他会在这种地方悄悄抚育一个孩子,倒是闻所未闻。”
“是为了那些闪闪发光的东西吗?小陆说那些是奥特胶囊,原本是帝国的东西。”
“怎么可能。不是他在骗你,就是他父亲骗了他。那肯定是从光之国的实验室里偷出来的吧,虽然不知用了什么方法。”
“光之国?”
“啊,没什么意思的话题,我们来做点更有趣的吧。”
他这么说着,就把少年的身躯往前面摁住,试图抵抗的泰迦无处借力地呛了一口水,不得不用肺部呼吸而无法从水中汲取氧气的身体在后方的钳制中变得脆弱、变得身不由己且愈发敏感;托雷基亚的手在水底藉着沐浴液揉弄着他的穴口直至那里变得顺从又柔软,他被环抱着腰转过身子坐到对方腿上,再一点一点用身体吞下灼热坚实的性器。
“好孩子,越来越熟练了。”
“闭嘴,变态。”
浴缸里的水随着他们的动作,像是苦夏里不知疲倦的潮汐,向着地面炙热地倾泻下来。
起初泰迦将这种行为当作对人类生活习性的研习接受下来,就像是学习吃饭、睡觉、洗澡和假装喜怒哀乐这样的表情一样习以为常,就像托雷基亚一开始就说过的,不过是觉得好玩罢了。只是在某一次的事后,他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皮肤表面,深感莫名其妙的泰迦在黑暗中伸手去摸对方的脸,发现那里有更多的热液在流淌,仿佛冰面上流过的岩浆,是那么地不可思议、超越常识。
“托雷基亚?”
凭着奥特视力他其实完全能够在黑夜之中看清对方的脸。毫无疑问,那依然是泰迦自小到大所熟悉的、带着玩世不恭的嘲弄神色的一张脸,仿佛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某个时间点触动了一个隐秘的开关,某些东西不由自主地倾泻而出,他们二人都无力阻止罢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
“想起了你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事。”
又是那种伦理恶作剧吗。泰迦这样认定着,就懒得再搭理他了。欲望宣泄之后他用人类的方式很快入梦,梦中,托雷基亚所最珍视也最不肯向他坦白解释清楚的那个红色人偶环抱着他,轻轻地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向他说着一些什么话,像一首跨越时空的摇篮曲,久远地、久远地抚慰着他的心。
(——如果我也有一颗心的话。)
泰迦听到自己睡梦的宇宙中传来这样低低的呢喃。
“泰迦呢?泰迦的爸爸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怪兽的肆虐以及奥特战士与之进行战斗所造成的破坏,这个城市很快地流失了大部分的住民,在等待重建的过程中,只有小部分不愿或是无力离开的人留了下来,整座镇子都变得异常安静。
他们第一次说话的那间快餐面店虽然没有被毁坏,但曾经写着店名的灯箱的地方也贴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人烟褪去,植物开始生机勃发,野草已经从水泥块的缝隙中冒出了嫩芽,不远处曾经是喷泉广场的地方被砂石和从爆裂的地下水管中喷涌而出的自来水所掩盖,成群的鸽子受到流浪动物的惊扰就倏然飞离地面,挥动翅膀的声音响彻云霄。
泰迦和陆一起坐在街对面的建筑残骸上,就像两只落单的小鸟。
“不知道,托雷基亚从来没告诉过我。”
“那个叫雾崎先生的人,不是泰迦的爸爸吗?”
“才不是呢,我哪里像他啦。”
“有的地方好像有一点点像呢。”
“什么?不会吧!”
看起来有点受打击的泰迦在陆的眼里露出了十分有趣的表情。
“毕竟,泰迦不是说,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和他在一起吗?多多少少会有点像吧。”
“他也没说过我是不是他的孩子。但他说过我是人偶的肚子里拿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人偶?”
“就是,……红色的……从来不让我碰……”
泰迦说的话在陆的听觉中渐渐变得不明晰起来,好像把最重要的部分都遗漏了,因为他听到了来自另一个遥远次元的、熟悉的声音:
『小陆,我的孩子……』
只留下了“啊,爸爸来看小陆了”这样的话语的陆很快消失在了泰迦的视野中,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出于好奇心泰迦试图追踪地底电梯的去向,但还没等他到达星云庄门口,黑红色的电光就阻断了他的去路。
那种力量泰迦很熟悉,是当陆变身为捷德时,用来一击制胜的光线一模一样的波动。
“都能实体化了,这么看来贝利亚的力量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啊,这个星球也好,他的故乡也好,怕是都岌岌可危了吧。”
衰败的街道上只剩下一家饮食店还在营业。究其原因,无非因为经营者并不是地球人。这个表面上是经营餐饮、实际上是宇宙情报黑市交易中枢的地方,今天就像是被他们包了场一样,不见其他人的身影。吧台后面的店主用一种夹杂了地球话的宇宙方言说,这个星球上大部分的宇宙人,在察觉到某种异变之后,也都纷纷离开了。
托雷基亚把一颗罐装樱桃从自己的圣代上面捻起来放到泰迦的杯中。人工染色的水果有着不自然的色泽,像是画出来的一样。
“小陆收集那些胶囊也都是为了让他父亲复活吗?”
“但地球人并不知道这件事,他们一心向捷德奥特曼祈祷,却只是一步步把自己送向灭亡,多么精妙的艺术创举啊,应该说不愧是曾经独霸宇宙的皇帝吗。”
“不过,即使告诉小陆,他也不会相信吧。”
“是吗?”
“因为他很喜欢自己爸爸啊,他自己说的。”
“是罪恶之爱啊,越来越精彩了。”
“罪恶?”
“有罪就有罚,欺骗了善良纯真的亲生孩子的贝利亚会面对什么样的惩罚呢,真期待啊。”
理应给这出好戏加一点噱头。这样说着的托雷基亚,轻轻挥手打开了闪耀着咒文光芒的次元之门。
“就给那些自诩宇宙守门人的家伙们也捎个信吧。”
托雷基亚曾说过自己对泰迦所做之事并不是教育。教育是自诩文明的傲慢之徒才用的手段,而他不过是在满足孩子天生的好奇心。
确实,只有在泰迦提出问题的时候,托雷基亚才会回答。只不过他很擅长让泰迦在各种各样的时候提问。在被各路宇宙人见面就称呼为“奥特战士”之后,泰迦不免好奇自己的来处;而托雷基亚每次都用不同的玩笑打发自己的行为令泰迦很快失去了探究之心,就和托雷基亚允许他接触却不给他解释的所有其他事情一样。
在所有星球上四处都会发生的事情之一,便是父母失去孩子。因为镇上的花店全都早已人去楼空,泰迦想办法摘了一大捧野花,用印着数月前最后一次怪兽袭击的新闻的报纸包成一束,站在墓园里。
托雷基亚曾允诺实现这对夫妻的愿望,便让泰迦化身成为他们死去幼子的模样,与之共同生活了将近七十年。逐渐老去的父母日复一日地付出关爱就像在用心血浇灌一朵不会盛开的塑料花,在日暮之年,他们看着与那日“回家”来时毫无二致的孩子,终于明白这不过是一场讽刺剧式的美梦,剧本早已写好,那日以友善笑容询问他们是否想要亡子回魂的陌生人,恐怕就是编剧。
“父母之爱是盲目的,就连明摆在眼前的事实也能长久地视而不见。这就是人类有趣的地方,他们最爱欺骗的就是自己。”
“那我的父母呢?”
“我不是说了嘛,你是我从实验室里造出来的呀。”
“就像小陆那样?”
“是的,但你没有缺陷,是我最完美的产品。”
“那你为什么不再造一个?”
“为什么这么问?”
“那样你就有别人可以去烦了。”
小陆哭了。
毋庸置疑,那是在地球上被称为“眼泪”的东西,由水、无机盐、蛋白质和其他微量元素构成的弱酸性透明液体,通过泪腺分泌,再挥发到空气中去,是诸多场合下都很常见的物质,也是人类身为富含感情的生物的一个明证。
这么说来,会因为想起他的出生而流泪的托雷基亚,也可以算是人类吗?——真是太荒谬了。泰迦想。
“你为什么哭啊。”
他默默地、好奇地望着流泪的陆,然后伸出手指,从陆的脸颊上抹了一点泪水放到嘴边尝了尝,是被背叛的苦涩滋味。
“爸爸说爱小陆都不是真的,只是为了利用小陆去做坏事……”
泰迦想起了托雷基亚提起过的贝利亚与捷德之间的所谓罪恶的爱,还有那对多年来自欺欺人地极尽对孩子的抚养之情的父母的爱,好像都仍然是他所不能完全理解的东西。
他也想起了被托雷基亚封印玻璃牢笼里、那个精美绝伦到了不像是玩具的鲜红人偶。像火焰一样耀眼炙热,散发着熟悉的令他心安的气息。
好奇的、如同托雷基亚本身一般近乎癫狂的念头忽然席卷了泰迦的脑海。好像忽然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一样,他捧住陆的脸颊胡乱抹去那些泪水,喜悦地说道:
“小陆,我们一起逃走吧!”
“逃走?可是,我们要去哪里……”
“我们去找那个叫光之国的地方。”
“光之国?那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是托雷基亚的人偶在梦里告诉我的。”
“你是说……要离开爸爸?”
“对,小陆一定能做到。”
“可是……那样的话,你也要离开那个一直陪着你的人了,是吗?泰迦不会舍不得吗?而且,也许他也会舍不得你……”
“这些事情,现在可来不及想啦!”
在陆能拒绝之前,泰迦已经利落地变身成了巨人,向他伸出手来;或许是被那种高昂的期盼所感染,陆在一瞬之间也做了决定。也许,再也不该犹豫了。也许一切早有定数。也许他们追寻的答案从来不存在。但是,这都没有关系。从再无人类喝彩的地面上出发,他们一起冲向天空,朝着无尽而未知的宇宙飞去。
//.end.
据说,因为帝国的居民来源非常复杂的关系,流通的语言也是种类繁多。在同班孩子们的记忆中,最开始来到班里的捷德说的是除了老师和泰迦之外谁也听不懂的地球语,仅仅掺入了少许宇宙通用语的字眼,就算想要和他说说话,大家往往也只好连蒙带猜加比划;总是用温和又害羞的笑容来回应自己听不太懂的话语的捷德,对他们而言就好像是一个外星人一样,可爱却又神秘。为了让捷德在这方面多些进步,梦比优斯和希卡利在家是用光之国的语言与他对话的,倒是很有效果,渐渐地,捷德可以和班上其他小朋友们交流得顺利一些了;而捷德去泰迦家里玩的时候,泰迦的爸爸和爷爷他们都亲切地与他说地球语。在这种种情况之下,捷德一度习得了一种混合了好几种词汇文法的奇怪语言,只有少数几个人能听懂。
“小陆说很感谢你救了我们,还有希望以后还能一起玩。”
彼时也还是小朋友的泰迦,牵着扬起小脸一脸期盼的捷德的手,一边郑重其事地向着赛罗解说好友的话语。
“请问……”
又来了。忍受不了那种礼貌到怪异的气氛,托雷基亚压抑着烦躁和恼怒,还算是客气地回过头去:
“怎么了呢?”
“打扰你工作了不好意思,但是……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你好像挺急的样子。”
“说实话,确实是有一点。”
就连内心也还很年轻、尚未披上魔神衣袍的托雷基亚有着一副温和的面貌,语气中流露出纯真的期许:
“泰罗还等着和我一起出发去执行地球的任务呢。”
——要不干脆杀掉他算了。
从第一眼看到近乎纯白的“自己”落在眼前时,这样的想法就时不时闪过托雷基亚的脑海。他曾以为自己对过去的时光最多是些许不屑,没有想到的是,真正面对起来,针扎似的悔恨和不堪之感会如此汹涌袭来。
“你是……”
“哎呀,不小心被卷入时空的乱流了吗,有时候确实会发生这样的事。”
“抱歉,你认识我吗?……还是说,我认识你?”
“也可以这么说吧。”
还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什么都没有失去过的话,认不出来也很正常。原本想就这样放着不管的托雷基亚多此一举地调侃了一句让自己的悔恨成几何倍数增长的话:
“警备队的考试怎么样了?”
“总之……虽然是擦着线低空飞过,但好歹还是合格了,多亏了泰罗帮我特训。”
“…………这样啊。他还帮你特训了啊。原来如此。——真闲啊,No.6。”
“不过那只是第一步而已,要获得出外勤的机会还是需要很多其他的考核,我又不像泰罗那样各方面都很优秀,所以还是费了不少功夫……后来泰罗也帮我争取了许多,因为我跟他在实战练习中配合得比较好,行星观测和分析的工作得分也很高,所以警备队最终同意让我和泰罗组队一起去地球了。”
“这样啊。”
已经变得只会用同一句话回应的托雷基亚假装在忙着其他事情,脑子里却已被年少的自己灌满了他触所不能及的快乐回忆——那是属于别人的东西,他清醒无比地感觉到,那是自己早已错过的,某种可能性。
“……所以说,你和泰罗的关系非常好咯?”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说起来,你的泰罗呢?”
即便经验尚浅,聪慧敏锐如托雷基亚,也只是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接受了眼前的人是“另一个宇宙的自己”这一事实。少年托雷基亚如此自然地以自己的经验推定着“另一个自己”与泰罗的关系,令当事人如鲠在喉地捂住脸大笑起来。
“我们吵架了。”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在听说泰罗有了孩子的时候,他正漂游在一处遥远的星云。因为“光之国的泰罗”实在过于有名的缘故,这种近乎八卦的消息甚至传到了如此偏远的荒野。托雷基亚踏着一片古代生命的残骸走到星体的边缘,望着故乡的方向。他是因为对某种传闻中很特别的繁衍方式感到有兴趣才旅行至此的,但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了,当他到达时,才发现这颗星星早已成了生机绝迹的废墟。
“No.6的孩子啊……”
会和泰罗一样地炙热耀眼吧。在宇宙里闪闪发光,永远地散发着热情和希望。
——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呢?
“什么——?”
“请你不要用我的脸摆出那么没出息的表情。”
“泰罗的孩子——?他有孩子了?什么时候??”
“都好几千年了,早就长成大孩子了。”
“我都不知道……”
果然还是太年轻了,竟然因为这样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感到害羞,搞得他都有点莫名其妙的难为情。
“这也不奇怪,毕竟你那边的泰罗还是个小鬼呢……就和你一样。”
“一定很可爱、和泰罗小时候很像吧?”
“其实只有样子可爱罢了,吵吵嚷嚷的,有时候很烦人。”
“那就是和泰罗一模一样啊。”
“你那么高兴干嘛啊?”
虽然这样抱怨了,托雷基亚很快发现了自己也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笑容。那种温暖的鼓动几乎把他的胸口撑满,有什么非常怀念但搞不好已经腐烂许久的东西,就在心的废墟之下重新燃烧起来。
“能带我去看看他吗?”
“你不想回去啦?”
“想是想,但是……”
“我说,你不会在我说泰罗有了孩子的时候,就擅自认为那孩子一定和你有血缘关系吧?”
“呃!我又没那么说……”
看着对方因为被看穿而不好意思地垂下去的脑袋,他冷哼了一声。
其实,这也不奇怪。
把这样故意讨人厌的话说出来以后,真正会感觉到刺痛的其实不是眼前这个小小的自己,这一点托雷基亚比谁都清楚。
毕竟,对于那个宇宙的托雷基亚来说,“与泰罗永远在一起”这个念头,是世间再自然不过一件事情,不存在其他的可能性。即便是此时此刻,另一个小小的泰罗也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托雷基亚回到自己身边,去展开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旅途吧。
没有比那样笃定无误、得偿所愿的未来更加幸福的事了。
也难怪他会自然而然地觉得,泰罗的孩子必定也是自己的孩子。
——但是,另一个宇宙里,这难道不正是必定会发生的事情么?
这份丑陋不堪的嫉妒是从何而来,难道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准备打开托雷拉之门的手难得地犹豫起来。
(——为什么你就这么幸运啊……)
托雷基亚回过头去,看见的是并不能读懂他的复杂眼神的少年,正满心期待着异次元门扉打开来,把自己送回到生命中唯一也是一切牵挂的身边。
“…………还要加把劲啊。”
“地球的任务吗?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协助泰罗,绝不会让他陷入险境的。”
“不是说这个。只是去地球的话,他没有你也会很好的。”
“我知道。虽然他没有我也可以完成任务,但如果我在他身边,一定会更好。”
这次换他有些惊讶了,不为别的,而是惊讶于这份自信和觉悟——这就是“不会和泰罗分开”这样确信无疑的未来所带来的平和之心吗?
“对了,请告诉我,泰罗的孩子叫什么?”
“啊…说起来,你没有进科技局的话,就不大可能做出那个道具啊……”
“诶?”
“没什么。我马上送你回家。回去以后就和泰罗一起加油吧,在这边遇到的事情尽量别告诉任何人,以免影响你那边宇宙的进程,明白的吧?”
“放心,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
预示着时空穿梭变换的五个圆环从虚空中升起。
“虽然没有什么必要,但是既然你问了……也许你们用得上也说不定,”
待少年走进那扇门扉,他终于能够释然地说道:
“——那孩子的名字是'泰迦'哦。”
//.end.
无花果是有花的,藏在果实的内部。如果把幼果期的果实切开,就可以看到里面小小的花朵。雄花、瘿花和雌花在果实之内完成授粉,然后发育成熟变成榕果。瘿花是由雌花特化而来的中性花,既不传授花粉,也不孕育果实,而是专为其授粉者提供产卵、孵化的场所。
“你在干什么啊?”
泰迦睡觉的地方是托雷基亚从海盗商人那里高价买来的古董,一个可爱的、圆圆的茶杯,覆盖着精美的雕花,再用一种已经在遥远星球上被猎杀至绝种的鸟的血来染色,在人造光的照射下,会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珠光色泽,十分美丽。泰迦原本很嫌弃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如果一定要找个地方休息,他宁愿要一个简单的纸盒子,但因为托雷基亚异常的坚持甚至乐此不疲地一次一次把他抓回来睡,他也就不得不习惯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这天见到了那两个人的关系,即便已经很累了,泰迦还是睡不着。他睁着眼睛看着托雷基亚在纸上(竟然还有人在用这么古朴的记录方式)写着什么,就忍不住想和对方搭话。
“我在写诗。”
“你还会写诗啊?”
“我还帮你爸改过作业呢。”
“真的啊?让我看看!”
本来就没睡意的泰迦有了兴致,一下子蹦到桌子上,又熟门熟路地拉开托雷基亚的手坐在他手心里,但是那纸上的文字却令他看得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鬼画符?”
“地球上的语言。”
“地球的语言我都懂,可没见过这样的!”
“是一种因为会使用的人太少而已经消逝的语言,你当然不懂了。”
“那你读给我听听。”
“为什么?”
“我想听。”
“听完你就去睡觉吗?”
“嗯。”
“那好吧,烦人精。”
他于是真的开始读起来。一个字都没听懂的泰迦安静地望着他,从那语气和神态中试图寻觅出一些蛛丝马迹,来理解眼前这个总令他万分费解的家伙的内心。
“托雷基亚,我能问个问题吗?”
“就算我说‘不行’你也会问吧。”
“唔……我们今天见到的那个梦比优斯,真的是梦比优斯吗?”
“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觉得……嗯……说不上哪里怪怪的,但就是觉得不太对劲。我叫他他也不理我,我盯着看了他好久,他一点表情都没有,还对希卡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哦?哪里莫名其妙?”
“就是……就是一些他不可能说的话啊!”
回想起那些画面,年纪尚小但多少有些懵懂的泰迦捂着自己的一对小天线,不知不觉满脸通红。托雷基亚轻轻、戏谑地笑了起来:
“情侣之间说那些话是很自然的事,我也可以说啊。像这样——”
“哇快停下我不要听!耳朵会烂掉的!”
“哼哼,不解风情的臭小鬼,这种地方也和你爸一模一样。”
“呸!不知廉耻的怪大叔!……不过…看到他们俩还活着,我还是很开心。我都好久没有看到过其他光之国的人了。”
“‘活着’……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少管。”
“什么呀……嗯……”
“又累了吗?我给你补充点能量,你就快点睡吧。”
“不要了……”
“怎么了?”
“你老是给我补充光能,自己也会很累吧……这里又没有火花塔,你也会撑不住的,所以你就不要管我了。”
“小屁孩还会关心大人了啊?哎哟哟,你爸知道了该多开心。”
“托雷基亚,我们……真的能找到父亲吗?”
“当然了。”
“可是……”
“那些都是谣言,是畏惧泰罗的人编造散布的,别人也就算了,你身为他的儿子,难道不知道他有多强吗?”
“嗯……对不起。我知道了,我不会相信的。”
“很好。现在,快睡吧。”
“抱歉,变成这个样子,一直要你照顾我……等我恢复了力量,我一定……呼……”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的各种事情耗费了太多能量,本来就只能维持极小体型来减少消耗的泰迦,此刻看起来好像更小了;托雷基亚把手心里微弱闪耀着的小小太阳放进铺好了一层又一层柔软织物的迷你寝具里,又在周围设置了坚固的防护罩,这才放心地起身离开房间。熟睡的泰迦所不知道的是,当托雷基亚戴上面具、化身成深蓝色的魅影,步入由邪神的力量所制造出来的异空间,他所熟悉的那个温柔嗓音就会如恶魔般响起: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今天的抽取过程也许会更漫长一些,毕竟你们的血液里光粒子的浓度已经低得有些不忍直视,萃取的难度也越来越高了——但是,你们不会介意的,对吧?毕竟,那可是泰罗的孩子啊。”
在他面前的虚空幻境之中,是不计其数、如行尸走肉般失去眼中光彩的,光之国残存的族人。
//.tbc.
“晚上好,长官。”
来者披着一副人类的外貌,进门处的侦测仪却在暗中向他告知了对方有别于地球人的生物电特征。
希卡利停下手里调试零件的动作,悬在半空的显示屏上的数据瞬间被加密代码覆盖。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早已不那么珍视的、所谓首席科学家的工作生涯,他纠正道:
“已经很久没有人那么称呼我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更习惯一些。”
“你是科技局的人?”
“曾经是。”
“恐怕我提供不了什么帮助。”
“我还没有说明来意呢。”
对方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有一点礼貌隔阂的熟人。当那人走到调整室的光亮处,希卡利得以看清那张脸:理应未曾谋面之人,却给他带来些许奇异的怀念,甚至是一种思乡之情。
“你是……”
金属撞击门框的声音急促地响起。他们同时抬头望向第二位访客,光学伪装被标注着“消毒处”的干扰器一通扫描后消失无踪,露出了那人的本来面目:面容还很年轻却已有如残烛般破败的身体,一边的手和另一边的脚全都是假肢,但明显缺乏维护,在走动时发出无法掩藏的运作声。
来人的神情十分坚毅,但又透着一种不甘的真诚。他开口就是恳求:
“希卡利博士,我需要您的帮助。”
“机体型号并没有到要淘汰的地步,但是你的使用方式太粗暴了,而且没有及时保养,所以才会变成这样。你这种用法,纯粹是对昂贵零件的浪费。”
“战事太吃紧了,没有什么喘息修整的余裕,我也没有办法。”
“战事?”
希卡利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否掺杂着质疑。或许,在光之国已然覆灭、帝国全权管控着原本属于M78星云周边绝大部分领地的当下,仍然还用这种说法来彰显一种虚幻的势均力敌,这种想法本身就有认不清现实的嫌疑。但希卡利没有加以评论,只是尽责于自己手上的工作。
警备队和救援队、一直到周边星云支部里还活着的人,至今能做的,无非只是些搜集情报和暗中破坏的小事情而已。仅仅的逃避帝国的追捕,就已经耗尽他们几乎所有的力量,荣光远去,不复往昔了。
“其实……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求您。”
希卡利没有接话。他把透视仪测算到的数据输入终端,计算着最大可能性的性能修复比例。
“您可能会觉得被冒犯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很对不起,但我实在是太想……太想见到他了,我至今不相信那是真的,所以,所以……”
“你想说什么?有话直说。”
“我是想问……梦比优斯教官,真的在您这里么?”
咣当一声,是拆解工具被扔到桌子上发出的声音,冷硬,干脆,充满拒绝。
希卡利把摘下来的医用手套甩到一边,抱着手臂向后退了一步。
“你们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对不起!我听到那种传闻的时候也觉得是瞎编的,真的很离谱,但是……但是不断有消息说有人在黑市见到了他,我实在忍不住……”
“你平时维护义肢是在别的地方吧,我这里从来没有出售过这种型号。你千里迢迢专门跑过来就是为了找借口问这个?”
“求您告诉我!就算是让我死了这条心也好,我也觉得他不可能在那种规模的爆炸里活下来,但是我一直梦到他出现在我面前,我听说当时他被派去科技局保护重要人物撤离,那个保护对象除了您我想不到其他人,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吧,请您……”
“你听到了什么?还是,你想听我对你说什么?”
“他们都说您……消去了梦比优斯的记忆,把他藏了起来,还……”
“什么?”
“还有……”
“还有什么?说啊。”
“我,我说不出口,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您是那种人!”
希卡利忽然冷笑起来。仿佛回答了这个问题一千次一万次,在麻木之后再也不费心解释,而是直白地告诉对方心里最不想知道的答案:
“是啊,我就是那种人,你应该相信的。”
他俯下身来。因为穿着一件白色长褂的关系,这个动作让他的下摆如同战袍般摆荡,仿佛在宣示着自己的权威:
“我就是你们说的那种混蛋,不是谣言。”
他甚至凑过去把脸贴在对方耳边,低语的声音如同撕碎纯洁心灵的诅咒:
“你们心里的美丽偶像,光之国曾经最明丽耀眼的新星,我趁人之危地把他变成了我的东西。”
“我才不在乎光之国怎么样,你们的命运,光之战士的未来,跟银河帝国的恩怨,我一点也不关心。”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
“梦比优斯现在是我的,这就足够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想得没错。”
“我对他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他绝对不会反抗我。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光之国也好,警备队也好,他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这不是催眠,是实实在在的不可逆的数据消除。全都是为了让他全身心地属于我。”
“——没错,我就是会对他做那些你正在想象的事情。”
“他很乖。他很听话。他只听我的话。”
“别说你没想过。都这时候了,别假装自己是正人君子。如果有机会,你敢说你不想吗?”
“你们只是全都打不过他而已。”
就像是在笼子里被电击惊醒的囚徒一般,那孩子暴怒跃起的姿态,让人想起不时在大都会的郊区巡演的剧团里那些猛兽。它们被捕获,被鞭打,被拔掉尖牙利齿,被迫学习糟糕的把戏,在最后一次表演之前就因为药物反应而陷入癫狂,最终被射杀在观众面前。
似乎是希卡利曾经相识的访客,在这一刻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哎呀”。
那似乎并无深意,没有包含任何真正可以称之为感情的东西,就像在翻阅教科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错字,仅此而已。
在距离希卡利的脸还有好几公分的地方,狠狠挥过去的义肢被另一只手接住了。
仅仅用了一只手。那条机械臂尽管已经千疮百孔、毕竟也是多番改造过的攻击用型号,光是驱动力就足以掀翻两倍于装备者自身体型的怪兽。就这样轻易地被接了下来。
惊诧,欣喜,然后是巨大的茫然,复杂的情绪转变让那张带着伤痕的脸变得生动起来。就像是极夜之后终于等来了曙光一般,在这深渊之地,有一丝光芒洒落到这个疲惫的灵魂身上。
“梦比优斯……你是梦比优斯!!真的是你!!”
在残存的奥特一族的集体记忆中,最不应忘记的,莫过于希望。
曾以最年轻的正职教官的身份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梦比优斯,是火花塔下战功赫赫的新生之星,是在彼时被背叛者重创的光之国屡屡带来胜利鼓舞的存在。
他们听说他在一场战斗中英勇负伤,有人说他下落不明,有人说他已经殉国,但无论如何,他的生和死,都是光之国英雄史诗上的一笔。
人们是这样相信的。
大部分人至今不相信、甚至不愿去谈论那个传闻。
而如今,在这个前来寻求最后一丝希望的年轻人面前,【那件事情】终于再也不是一个传闻了。
“要杀了他吗,希卡利?”
他们都熟悉这种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与其说是一个人的嗓音,不如说是靠人造发声器官,模拟某个声音样本而合成出来的说话声。只是根据程序编排出来的声波传递而已,已经是很旧的科技了,多年来都没有什么突破,却也足够管用。
“梦比优斯,解除警戒。”
被掀翻在地上的奥特战士,在狂喜和激动过后,马上惊恐地意识到这个事实:那具银色镶嵌着红色花纹的身躯,实际上没有一丝温度。恐怕内部根本没有光粒子,而是纯粹依靠人造动力源在驱动。或许是原子核心,或许是更原始的电能,甚至是矿石能源直接转化——他和帝国的机械部队打过太多交道,这种感觉不会错。
“我没事。”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或许更像是另一个指令,让“梦比优斯”立即解除了对敌姿态,然后乖顺地退回到希卡利身边去,抬起头来似乎是在讨要着什么。直到希卡利伸手抚摸他的额头,才让注视着这一切的年轻奥特曼犹豫地、难以置信地开口:
“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把他,变成了什么?
似乎是一个更难以问出口的问题。因为事实就那么明明白白地放在面前:比起原本的姿态,“梦比优斯”显得尤为娇小,似乎是制造者为了某种目的有意为之,而那目的实在太过明显也太过离经叛道到了令人不齿的地步,甚至连提起来都难免些许下流旖旎;只是那技艺如此精湛巧妙天衣无缝,如果不是刚才被钳住了脖子感觉到那冰冷的外壳,谁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机械人偶,而不是光之国残余给族人的活生生的美梦?
“如你所见。”
希卡利平淡地给予了肯定的回应。
“…………你……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对他做这种事!!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一具躯壳,一个空荡荡的玩偶?!你……不配做光之国的科学家!!”
“让你失望了,鄙人现在只是个地下医生,倒也不敢攀附那番虚名。”
“你……真是无耻!!为什么不让他像个英雄那样——”
他的话没能说完。但这次阻止他的不是梦比优斯,而是希卡利本人。
在金属爆裂混杂着电流短路的恐怖声响之中,他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尽管毫无痛觉,但他在那一瞬间,再一次失去了一边的手臂。
被他称为失格科学家的希卡利一脚踩碎了他的义肢。
那是何等的速度和力道。即便在鼎盛时期的警备队中,也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小心你的措辞。”
从他的角度向上望过去,希卡利这个男人,有着一张在逆光中尤为威严的面容:
“我是不会让他死的。绝对。”
——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你刚才完全可以把他杀了。为什么不下手呢?甚至还给他介绍了其他的义肢技师。”
“没必要的事情,多此一举也无益。”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啊。”
“你也没变,托雷基亚。”
“哈,终于认出来啦。”
一手把玩着一个银光闪闪的类似于钥匙扣的东西,被希卡利称为托雷基亚的男人倚着义肢调试设备的比较坚固的一侧,露出好奇的笑容:
“你就不怕他把你们的情报说出去?哪怕不传到帝国,只是在前·警备队之间流传,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吧,难免会有看不惯你做法的家伙来找事,我看你家里这个小猫咪好像很受欢迎哟。”
“他不会。”
“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他盯着梦比优斯的眼神就知道他不会那么做。”
刚刚还差点扭断别人脖子的梦比优斯,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又好像完全不在意他们讨论的内容一般,静默地坐在那里却又好像并不存在于这个房间之内,一言不发,托雷基亚甚至分辨不清他是否还在“运作”。
“你呢?”
“嗯?我?我可没有长官您那种癖好。”
“如果你来这只是想叙旧,那你十分钟之前就可以走了。”
“开玩笑的。我当然也是有求于你。”
“来这的人谁不是呢。说说看。”
“哎呀,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打听点事情。”
“不知道。不清楚。不能说。”
“别这么快拒绝嘛,看在……”
随着托雷基亚翻开手心的动作,那个镶嵌着某种宝石的钥匙扣,在他掌中逐渐化为一团小小的光体,然后凝聚成了一个更加具体、更加惊人的形态——那是一个只有人类一手大小的奥特曼,似乎因为光粒子不足的关系,只能显露出半透明的姿态,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就好像是一个可爱的小幽灵一般:
“唔…好困,托雷基亚,你又把我带到哪里了……父亲呢?”
希卡利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终于流露出一丝诧异:
“泰罗?……不对…这是?”
“看在No.6的亲生儿子的份上,可否告诉我,你是不是——接待过至今体内仍然流着金色光粒子的奥特战士?”
//.TBC.
TV线魔改
互为前提的赛捷与贝捷
陆忘记拿衣服,于是裸着身体从浴室走出来。他抬脚跨过随便丢在地板上的漫画、玩具和脏衣服,在踏足地板前的一瞬间,他被拎着脚腕捉起来扔进了床铺里。
按住他的不是人类的手,而是漆黑、锐利的巨大爪尖。陆有点不高兴起来:
“我还没擦干呢。”
他以为会就这样被强硬地进入,直到自己喊着爸爸求饶说不行了小陆要坏掉了,一如以往。但今天这一切没有发生,贝利亚拈着他的脖子,用眼神恶狠狠地舔舐着那片光洁、脆弱的皮肤。
“你再去见那小子,我就把他杀了。”
意识到父亲指的是谁,陆反而不挣扎了。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小屋子里闪闪发光,和他变身以后眼底的清澈水光相似:
“父亲杀不了赛罗哥哥,不然早就那么做了。”
贝利亚不置可否。他俯视着陆就像用目光在自己的领地巡礼,纤细洁白却也罪孽深重的、他的孩子。
“如果你喜欢上他,我会让你看看他怎么惨死。”
陆忽然委屈起来。他一反常态,不顾一切地挣扎,嘴里说着诸如“最讨厌爸爸了”、“胶囊才不会给你,死心吧”之类好像在发脾气的话,甚至把贝利亚也弄得无可奈何,只好把他拉起来抱在怀里,安慰着哄骗着,说爸爸是爱着小陆才会那么做,小陆不应该生气才对。
“骗人。”
陆累了,任由对方抚摸自己。他有气无力地坚持己见道:
“爸爸只是想利用我。那个制造我的人都说了,爸爸爱的是力量,不是小陆。”
“我当然爱力量,但也爱你。”
恶魔吻着自己的骨肉。但无论如何辩解,陆已经下定决心,永远不会相信他、也不会接受他、更不会屈服于他了。贝利亚预感到某一天陆会因为他所憎恨的某个男人而离开他,任凭自己如何威逼和诱惑,也无力阻止。换做以前,这一切于他而言都无关紧要,但是现在……
“他如果知道你是我的儿子,还会对你毫无戒心吗?”
“身体里流着来自黑暗的血,却自诩光明的战士。”
“如果他知道你和亲生父亲做了这样的事……”
“明明说着‘讨厌爸爸’,却还是舒服得不得了,甚至觉得很幸福。”
“——要是让他知道你是这样的孩子的话?”
因为情潮和背德感而颤抖不止的陆想象着那画面,想象着被暗暗倾慕的对象责备、厌弃、背离的情景,却并未如父亲预想的那样泪流不止。他的身体几乎被对折起来,承受着侵入和冲击,强悍基因构筑的身体没有因为激烈的侵犯而散架,甚至从本不应该存在的子宫里升腾起了繁育的幻想。
“你只能喜欢爸爸,只能爱爸爸。“
“爸爸、的爱……”
“因为只有我会接受你。”
“……太自私了……”
“啊啊,说得对,就像是不管谁的爱都想要的你一样。”
陆想起初见时赛罗向他伸出来又收回去的手,想要被爱的愿望如同彼时一般强烈,意识到父亲所言是多么地正确无误,他大声地哭泣起来。此时此刻,能给予这样的他些许温暖的,却只有身旁无边黑暗。
//.end.
一个特异点宇宙,是在其他世界线的宇宙里被夺走了原以为无法拥有的东西(爱)的小陆们的不幸所反噬出来的世界,也就是“小陆被父亲找到并被爱所包围着长大的世界”。
是一个为了爱而存在的世界。
是非常非常小的小陆!!!大概就比我头像和这个合集的封面大那么一丢丢。TAG的贝捷是亲情向。
在宇宙里漂流的时候,我遇到了在银河帝国身居要职的人。
说他“身居要职”,其实有些让人想不明白。他的地位很高,但不是因为战勋累累;不如说,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可以称之为战力的东西。之所以受到皇帝的重用,竟然只是因为他有一手精湛绝伦的手艺,那就是制作玩具。
仅此而已。
在皇帝之前,没有人欣赏过他的才能。那实在是太微小的一样东西,太繁琐的一门技艺,将人类那脆弱、浪费和古怪的习性显露无遗。
“听说他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在地球巡游,只是为了搜集人类房屋的资料。”
“他制作的屋子,不仅仅是模型而已,里面的每一样物件都有真正的用途,有能亮起来的灯和能流出来的水。”
“据说还使用了稀有的矿石作为供能核心,所以把屋子搬到哪里都能使用。”
“把那么珍贵的东西用在那种地方……”
“嘘,是皇帝许可的。陛下说了,只要能让他的孩子高兴……”
“——就什么都算不上昂贵。”
“好羡慕你啊。”
我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但是,也无所谓。他从手中忙碌的事情里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抱歉,你说什么?”
“可以讨小殿下的喜欢,可以经常去见他,我真的好羡慕。”
“我只是个无名小卒。”
他似乎是谦虚,或者害怕招人嫉恨,又低下头回到对模型屋的灯光系统进行调试的繁杂工作中。说真的,我恐怕一辈子也搞不清楚,那装满了极其微小的部件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运转起来的;我比其他人幸运一些,去过地球,看过地球人的房屋是什么样子,甚至会讲一点点地球语言,光是这一点小本事,就让我得以偶尔地顶替专职照顾小殿下的侍官,去到那最深处的秘密寝宫里,为陛下最珍爱的宝贝换洗寝具、擦拭家具、以及其他任何可能的小差事;如果他没在陛下的旗舰上玩耍而是在自己的房里摆弄那些臻美的收藏,我或许还有机会向他恭敬行礼……
可是,可是,这和能够与小殿下面对面说上那么多话,以及亲手制作小殿下化作人形时消遣用的玩具这样的光耀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虽然,我很清楚这不是任何人都能掌握的手艺。那精妙的设计和操作、以及对地球生活的透彻了解,在帝国所有的宇宙人之中,也是绝无仅有。
原本不被欣赏的废物艺术家,竟然成为帝国的宠臣,简直就是活生生的奇迹。
他是被小殿下需要着的。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他在这个国度乃至帝国所辖的星系中拥有难以撼动的地位……
“你在做新的宫殿?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不用。”
他从不让别人碰他的作品。他说,那是只属于小殿下的。
毋宁说,他认为自己是为了小殿下而存在的。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得到贝利亚陛下的垂青吧。仅仅是因为这样。
他能得到自己梦想中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他能让陛下最心爱的孩子,在闲暇时刻,多一些小小乐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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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收费20000,过夜只要45000,请问是现金支付还是划账?”
“你们现在还有信用系统啊。”
“那当然了,这种屁资源都没有的中立殖民星不靠金融业还有什么搞头。”
长着8条胳膊的老板娘坦言道。她礼貌地瞥了一眼显然还是个孩子的泰迦,不置可否:M78系的未成年保护条例尚未覆盖此地,连一纸空文都称不上。性癖并不在当地经营法案的管辖之内。
“不能携带宠物进房间。”
旅馆招待员的一根触肢指了指泰迦怀里的小东西,客气地提醒道。泰迦有些慌张,把好友抱得更紧了些:“这……这是玩偶。”
玩偶会眨眼睛、扇翅膀还呜呜叫?但是,看在带着他们的大人多塞过来的小费的份上,她没有再搬出住宿守则,只是低下头轻轻说了声:“别让它尿在床上。”
“不用紧张,我又不会杀了你。”
摆弄着房间里的奇怪设施的托雷基亚表示“如果不是在No.6面前的话,那样做一点意义都没有”,一句话就搞得泰迦十分反胃。捷德看起来已经适应了这个形态,甚至开始试着拍动翅膀看看能不能飞起来。似乎不太成功。
“你看,贝利亚的儿子多懂得随遇而安。他还以为自己是人类的时候就是这么活过来的,你也该学着点。”
被那种长辈式的人生指点给恶心到的泰迦随手抓起自己够得到的东西向着罪魁祸首砸过去:
“你以为你是谁!快把捷德变回去,坏蛋!”
对方悠悠然躲开袭击,笑道:
“他这样子倒还挺像他父亲。”
泰迦扑过去拍开他的手,一把抱起背上嵌着绿色晶石的漆黑小龙,大声为朋友反驳:“一点也不像!”
“就好像你也很像泰罗一样,充满了好奇心,和愚蠢的自信。”
“……”
“你其实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不是吗?明明知道,却还跟着我进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要挟我不跟你走的话就不把捷德变回去!”
“不用觉得难为情哦,你和老六一样,都不是什么乖孩子,正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聪明孩子,为什么要假装听不懂呢。”
他们的对话未能进一步深入。突然包围过来的帝国的舰队把爱情旅馆的业主吓得直喷口水。只能眼看着皇帝亲手把拼命扑腾着翅膀吱吱叫着的儿子从枕头和床褥的缝隙里捉出来,泰迦来不及解释什么,托雷基亚早就没了踪影。
“嗯?这不是肯的孙子吗,小小年纪就在这种地方瞎混,长大怎么得了。”
“什么、才、才不是……是托雷基亚他——”
“好了,好了,要不要搭车啊,捎你回去。”
帝国的舰船飞进光之国的港口,是想引发什么外交事件,我会被父亲骂死的!脑海里已经构想出了后果,泰迦拼命摇着头。不得不说帝国科技果然办法多,没过多久捷德就给他发了通讯说自己已经恢复了原样,不用担心。除此之外,因为对托雷基亚似是而非的暗示耿耿于怀,泰迦鼓起勇气去向泰罗求证,得到的却只是“我才没去过那种地方!托雷基亚也不是你爸!不许再问了!”这样气急败坏的回答。
//.end.
在杀死未能互相理解的兄弟之后,陆踏上了新的旅途。当他终于接受自己无法得到爱的事实,却又频繁做起这样的梦:不知怎么的,自己变成了好小好小的模样,小到贝利亚的一只手就能把他整个抱起;他们之间没有争执,没有责备,没有不甘,甚至没有语言,只是一起在开满异星植物的花园里无所事事地漫步,繁星苍穹里吹来了原本不可能存在的微风,那么地温柔惬意,父亲的怀抱又是那么地温暖,他随着那轻轻摇晃的节奏陷入沉眠,如此心安仿佛一切本该如此。
“我做了个很奇怪的梦啊。”
他想对谁倾诉这件事,但睁眼时身边空无一人,只有飞船的动力装置在均匀作响,仿佛亘久涨褪的潮汐在这座小小的堡垒中回荡。
——但是,会做这种梦,足以说明自己依然是人类吧。要是在将来的某天也能像人类一样死去就好了。
陆蜷成一团。他想象自己是被丢弃在蜜柑纸箱里的猫崽,既不漂亮也不会撒娇,很快就会冻死在一场滂沱大雨里。
“一共是2580日圆。请问便当要加热一下吗?”
陆和原本排到夜班但不想走夜路的女孩子换了班。这样也好,晚上的时薪比较多不说,只要学会了应付偶尔出现的醉汉,安安静静的世界也没有什么不好。
晨间的时讯谈话节目说,人只要还有想要的东西,就可以循着这股动力努力生活,不失为一种幸福。陆其实搞不清楚什么能带来幸福,他只好尽量找一些简单浅显的目标,例如玩具,游戏,各种无关紧要但能带来愉悦的东西,不得不丢弃的时候会有一点点不舍,但也没有到痛彻心扉的地步,这样就最好。
有时他觉得自己一无所有,有时却又觉得什么都不缺。好不容易攒够钱准备排队去买新游戏的前一天,他梦见了脚底下光可鉴人的地板。像是某种如水却坚硬的矿石,被整块地打磨铺平,映出他的样子,那么地幼小脆弱,谁也不能伤害。他终于有机会迈动步子,走啊走啊,啪嗒啪嗒,幽黑长廊里回荡着小小的脚步声,一道又一道巨大的门扉于他所及之处自动敞开,无论他走到哪里,每个人都在第一时间恭敬地躬身行礼,低垂着头不敢俯视于他。
皇帝的斗篷被随意留在了指挥舰最显眼的地方,鲜红的下摆垂荡下来几乎盖住了整个王座。陆抓着那些褶皱爬上去,从布料堆叠的角落里挖出自己最喜欢的玩偶,画着蓝色星星的涂鸦本,一小把各种颜色的矿石碎块……忽然这些东西全都洒落在地,他发现自己被一双坚固的手臂连着斗篷一把抱起来。陆咯咯笑着伸出双手想搂住父亲的脖子,但父亲太魁梧了,他用尽全力也只能摸到一小块肩膀。
“爸爸,工作?”
他听到自己用不熟练的宇宙语言这样问道。
“结束了。要一起玩吗,好孩子?”
“爸爸,小陆想要飞。”
“好啊。”
那乘着风穿行在浩瀚星云中的感觉过于惊险快乐,他惊醒过来,意识回到了私人小影院的午夜场;胶片年代久远,在荧幕上拉扯出不均匀的斑点,播放的是上个世纪的特摄英雄电影,自己是唯一的观众。失真的音效回荡在老旧的放映厅里,有点恐怖片的感觉。一想到自己可能是世上最后一个会看这部影片的人,陆有点说不上来的迷惘。
那个年代有些粗糙的道具和摄影所展现的,是一头巨龙正越过夕阳,飞向宇宙的画面。
陆喜欢这里。因为人手不足的关系,即便散场了,这个影院也不会赶人。在这里迷迷糊糊地对付过去一夜,地球的太阳就会照常升起。夜幕降临,不知该去哪的时候,陆就会来这里等待黑夜过去。
那些化身之梦像一剂麻药。总有人说梦是平行宇宙发生的故事。那么,在某时某处的某个地方,被爱着的朝仓陆,被爱着的捷德,也是真实存在着的吗?
真困啊。
影片已经到了尾声。陆靠在椅子里,父亲那双手的余温仿佛还留在身上。
和梦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家伙比起来,自己无疑就是一只流浪猫吧。如果足够幸运能靠着施舍和打架活下来,就会成为一只野猫。假如时间够久,就会失去被驯化的可能性,野猫生下来的孩子也依然是野猫,如此生生不息,就像星星熄灭之后还会有新的星星,贝利亚的孩子死去之后,还会有新的碎片在宇宙里徘徊。
即便如此,即便是这样……
陆闭上眼睛回忆着那种感觉。那些的记忆包裹着他,让他一时错乱、一时又盲目,遥远梦境里的父亲,给予了他柔情、温暖,和更多的痛苦。
但是,这样就好。这样就可以了。他想。
毕竟,旅途还很长啊。无论是宫殿深处因爱而生的孩子,还是路边脏兮兮的小猫崽,都是一样的。明白了这一点,原本以为无法忍受的东西也变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就这样,在杀死不属于自己的梦之后,陆再次踏上了旅途。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