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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查課的女同事在第一位接受訊問的M先生走進聞訊室的時候深吸了口氣。察覺到失態後,她立即用夾著公文紙的記錄板擋住了嘴唇,雙眼卻仍緊緊捕捉著這位嫌疑人的一舉一動,拉長的睫毛像剛出繭的蝴蝶一樣慌張地顫抖著,十分可愛。
我也認識他。說真的,我不是那種時髦到能把明星的名字和面貌對上的人,難得的是,他卻是那種連我都能一看見就叫得上名字的人。我向一旁站著的搭檔撇了撇嘴,他心領神會地勾了勾眉毛:這恐怕就是——案發後幾小時內上頭就特意向每個部門都發了內部通告、特地囑咐嚴禁向媒體透露死者關係網的原因。
在審訊室昏暗的燈光裡,他的樣貌和那些光鮮的熒幕、海報上並沒有甚麼不同;紅頭髮,簡單的T恤和牛仔長褲全都是修身款,個子很高,好像比電視上更瘦些,此刻理所當然地略顯憔悴——毋寧說是某種深深的疲憊,皺著眉,隨時都會昏睡過去的樣子。
原來他才24歲啊——我也是看了資料才知道。不知為何往往會有種他已經出道很久的感覺,可能是出鏡率的關係。
原則上,我們是不在被審訊者吐出有用的情報之前給他倒水的,但出於某種奇怪的窺視心理,我還是先把水杯擱到他面前。他沒有抬頭看我,第一句話是:“有菸嗎。”
在發現我們為難的神色之後,他擺擺手,好像在說『沒事,當我沒問』。
很幸運的,他看起來不像是個喜歡找麻煩的人。
我們簡單地核對了身份信息,然後開始做筆錄。
“那麼,死者T先生是您的經紀人,是這樣嗎?”
“嗯。”
“除了工作之外還有其他方面的關係嗎?”
“甚麼?”
“比如說、私人的交往,感情?之類的。可以這麼說嗎?”
“……我不懂你的意思。”
“啊……那說說您和他是甚麼時候開始認識的吧。”
“……是中學同學。”
“也就是說,相識多年?那麼關係應該很不錯吧。”
“…算是。雖然是個煩人的傢伙…”
“哦?具體是哪方面的呢。”
“……這也要說嗎。”
“請別介意,盡可能了解更多情況對我們的工作會有幫助。”
“……好吧。那傢伙……從以前就總是有一大堆奇怪的興趣,沒半刻消停……從四處弄一堆奇怪的東西回來,不過幾乎都是3分鐘熱度……每次都拉上所有人和他一起瞎鬧,煩死了。”
“也就是說死者興趣廣泛,但持久度不高?……請問攝影也是他的興趣之一嗎?”
“…你說那個老攝像機?”
“那個是古董,對吧?雖然是很舊的款式但依然運作良好,估價在十萬以上。”
“……不清楚。”
“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的這臺攝像機裡發現了一些私人影像片段,也包括您的,有些還相當私密……請問您對這件事知情嗎?”
“…………啊,那傢伙,經常拿著那東西四處拍就是了。亂七八糟的甚麼都拍……甚麼時候拍的我都不知道。”
“那麼,請問案發當晚也就是12月7日晚上11時至12時之間這段時間,您在哪裡?”
“在自己家裡。”
“獨自一人嗎?”
“……不是。”
“請問您和誰在一起?”
“…………非得說嗎。”
“當然。這對您和我們來說都是非常的程序。”
“……只是偶爾會過來住的人。”
“是家人?”
“不。”
“那麼,是朋友嗎?”
“……也不算…”
“冒昧地問一句,是戀人嗎?”
『喂,經紀公司會生氣哦』跟隨著我的追問,旁邊傳來了這樣的調侃。真是的,這種情況還能輕鬆說笑的傢伙,被投訴了我可不管。
M先生卻並沒有對這樣的玩笑做出甚麼反應。甚至該說,連一點厭煩的表現都沒有。果然這才是大公司藝人的素質啊——就在我內心暗暗感歎著的時候,他淡淡地說道:
“還沒到那程度。只是時不時來一發的那種。”
他的聲音不冷,卻瞬間冰凍了整個審訊室;被他用輕藐的態度說出這種敏感事項的氣勢所震懾,我們一時間全都說不出話來。最後,我只好假裝淡然地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不、不管怎樣,還是有必要請您提供當晚與您在一起的人的名字和身份信息。這是程序,請您合作。”
儘管從他一進門開始,就始終保持著一種不太願意說話、惜字如金的態度,但我猜測那無非是出於演藝人的敏感和謹慎;然而,在我們一再的要求之下,他卻似乎變得有些無謂起來,好像忽然把麻煩的事情丟下、揚長而去了一般:
“可以哦。”
他向後靠著椅背,瞥了一眼桌上的水,還是沒喝。
“那,你們去問他好了。”
半天之內,我們明白了他臨走時那神秘微笑的含義。
被課長狠狠瞪過來的時候,我無奈地用手肘戳了戳旁邊的同僚。對方無奈地戳了回來,意思是世事難料,誰也沒轍。於是我們恭恭敬敬地站得筆直,在那禮貌的問候面前,脊背卻冷得滴汗。
R先生。名模嫌疑人M氏口中的不在場證明人。
洩露出去的話還不知會同時在社會版和娛樂版掀起甚麼樣的軒然大波的人物。
幾乎只在各種新聞發佈會上見到過、和我們這些平凡的小探員之間不知道隔了多少階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此刻,正衣著筆挺地坐在方才M先生坐過的位置上客氣地微笑著,問我們為甚麼不坐下。
——我們覺得站著比較舒服。啊真是蠢透了的回答。我想提醒搭檔記錄板拿反了,卻無從開口。
“那、個……”
“沒關係,請按正常程序詢問就可以了,將我當成普通的證人會比較有助案情的進展哦。”
“是、是……非常感謝!”
誒說到底為甚麼要在這種場合說謝謝。想再把自己拉回訊問者的位置好像愈發困難了。
“那麼、請問……案發當晚也就是12月7日晚上11時至12時之間這段時間,您……”
“在友人的家中。”
“「友人」是指……M先生嗎?”
“是的。”
“請問……您和他當時在做甚麼?”
“哦呀,一上來就是這麼辛辣的提問呢。”
“誒、那個……抱歉……”
“為何要道歉呢,這也是正常的程序吧?”
“是、是的……如您所說。那麼……”
“那麼個人隱私無可奉告。”
啊——果然坐在上頭的那些人,就得是這種角色才行啊。
比起雖然寡言卻老實合作的M氏,R先生簡直就是難啃的毒骨頭。比起我們更清楚這裡的套路怎麼來、完全有能力把我們扔在河岸上、自己悠閒地划船遊覽——這是甚麼比喻啊。搭檔仿佛看穿了我的內心,神情嫌棄地用手肘給了我二連擊。
“請問您認識死者嗎?”
“並不能說是直接認識。”
“那麼,是通過M先生提起關於他的事?”
“很可惜,他並不喜歡和我提及他的人際關係——實際上我也並沒有興趣。”
“也就是說,您和T先生沒有甚麼來往?”
“可以這麼說。”
“那麼,請問就您的觀點來說,死者與M先生的關係如何?”
“嗯……我和那個人只是在他的住所偶然地打過照面,我想我並沒有發言權。”
“這樣……”
“還有甚麼我可以提供幫助的嗎?”
“啊、關於這個,其實,關於受害者手機裡一條未發出的郵件,我們想問問您……”
“郵件?”
“是的,收件人是M先生,但我們對其內容有些疑惑……原先是毫無頭緒的,但現在恐怕得向您了解一下情況。”
“請說吧。”
“原文是‘不要和警察先生玩得太晚哦,明早還有攝影呢’……啊對了後面還有三顆❤。”
“…………”
“……請問……您是否……”
“很可惜,我對此毫不知情。”
“啊、是這樣嗎……”
“是的。”
“那個、非常感謝您的合作!辛苦了……”
“哪裡,你們辛苦了才是。我對經紀人先生的事情也感到非常惋惜,真希望能早日破案呢。加油啊。”
“是、是的!一定!”
精英階層的R長官本人,其實比警察周刊的採訪照片裡看起來要年輕些。起身送他出門之後、鬆了口氣的我在心中如實想道。
下一個接受訊問的是身為死者僱主的I先生。
老實講,身為幕後老闆,他未免有些不必要的耀眼,更別說有著模特般的身高和好聞的大眾情人氣味;撇開這些,他倒是個肯說話的人,讓我們感覺輕鬆不少。
“雖然是有點兒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傢伙,但誰會真的和他結怨哪!簡直是瘋了,你說是不是?刑警先生!”
他講著一口綿軟的京都話,加上一把動人的嗓音,不管說甚麼,都讓人聽得陶醉。
“我和M從中學時候就和他認識了……他從小沒過過好日子,即使那樣,他也一點兒沒有學壞呀!雖說平常工作是不怎麼上心、有時候失蹤得比藝人還誇張吧……愛玩兒也不是甚麼特大的罪過呀,何況他去哪兒都會帶土產回來,多好的孩子!”
“這個、確實……我們課長就只給我們分過溫泉饅頭。”
“甚麼?那可太不上道了。即便是上司,也應該學學在職場怎麼做人,是不?”
“就是,就是……”
“雖然有時候有點沒神經吧,但他和大家的關係都很好,公司上下關係就靠他打點,包括引導新人融入團體也是他一直在做……你都不知道咱家那些小的們知道這事以後多傷心!”
“誒!可以想象……那麼好的人嘛……”
“想起來就後悔呀!要是那天晚上我堅持把他叫過來一起給新人開慶功宴的話……”
“誒?難道說這就是案發前那幾通電話……”
“可是吧那傢伙竟然說要去拍甚麼幾百年才有一次的流星群!就算真能對著著火的石頭許上一兩個願,也沒有命重要呀!您說是不是——”
“啊、那個……說得也是……”
“刑警先生您一定會抓到兇手的吧!”
“這個、必當全力以赴……”
“有甚麼需要咱們幫忙的儘管說啊!”
“對、對您的合作感激不盡……啊請坐下喝杯水吧……”
最後一位進來的,是和T先生關係很好的新晉藝人。因為還未成年,所有記錄都要做相關處理。光看名字以為是女孩子,見到真人才想起來似乎是最近在四處都放得很多的電視廣告裡見過的面容;和主打青春可愛的產品十分合襯,讓人一眼就想起兒童向動畫片的主題曲,似乎還經常踩著滑板出境,非常有運動力的感覺。
然而此刻,由身材纖瘦、神情不快、據說是公司指定的監理人S氏牽著手送進來的他,完全沒有了電視上活力四射的樣子,看起來剛哭過沒多久,眼睛很紅,怪可憐的。大概真的是和死者關係很親近,所以受到很大打擊吧。
“好了,請坐在這裡,不用緊張,只要如實地回答問題就可以了。”
“……是。”
“根據案情記錄,您是第一現場的發現人之一,是嗎?”
“……?”
“啊,就是說您是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之一、是這樣嗎?”
“…………那天晚上,是我和社長一起去的。我們原本想請他來慶功宴,但是他說有事不能來……後來……”
“別害怕,慢慢說。”
“…………喂,不想回想起來的話就別勉強啊。”
“那個,不好意思,雖然同意了監理人陪同,但請您不要妨礙詢問程序……”
“嘖。”
“…………後來他……給社長打了個電話,社長臉色就變了……我們就馬上……去了他家、進去就……看到、……嗚、為甚麼……為甚麼會有人要殺他……他對我們那麼溫柔……”
“喂,我不是說了不想回憶的話就不要去想的嗎……嘖,你們好煩啊!問東問西的——”
“誒、那個,我們才剛問了一個而已……”
“嘖,這傢伙雖然平常神經大條,但是遇上這種事整個就鑽牛角尖鉆不出來了知道嗎!麻煩死了……”
“都是……都是我的錯!如果那天不和你吵架的話……對不對!他明明是為了幫我們和好才跟社長扯謊說要去拍流星雨的……我……”
“啊——我都說了不關你的事了!你是笨到聽不懂人話了嗎……”
“啊、要不要去緩一下情緒再來?旁邊有個小休息室……”
“還來個頭啊!回去了!”
“誒這樣我們會很為難的……”
“好好看看現在為難的是誰啊!”
“……如果那時候對他說我們會和好的話……”
“別再想了聽見了嗎!喂,抬起頭來看著我!”
“那個,誰還有牛奶可可麻煩煮一杯過來……”
“喂!女人不要摸他的頭他會昏倒的!”
數日後,T先生的死因以非他殺定案。H公司很有實力,老闆的手腕始終把輿論壓得嚴嚴實實,幾乎一個敏感字都沒有向公眾洩露。聽說M氏換了更為負責的經紀人,而少年偶像的事業順利,從未在電視上流過眼淚。巧合的是,兩個人都從沒有過與異性的花邊新聞,倒是業界很難得的事情。離奇死亡的經紀人的故事在警局內部流傳了一陣子,種種猜測過場以後,也就淡出了我們的談資。據說後來作為證物保存在警局某個部門的涉案子彈和攝像機莫名失竊,又據說只是在掃除時掉進了哪裡的縫隙拿不出來。R先生來我們這個地方小局視察過一次,對探員們一一慰問,卻似乎沒有認出我們。
嘛,也不是多麼稀奇的事。畢竟他是上頭的人,對吧。
//.END.
原作:十束多多良
改編腳本:十束多多良
導演:十束多多良
攝影:十束多多良
音樂:十束多多良